“平身。”一道淡淡的声音自上传来。
这应当就是皇帝的声音了。
“谢陛下。”刘宠浑厚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一阵沉闷,整个大殿静的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刘贤甚至能够听到他父亲略带紧张的呼吸声。
许久,皇帝才开口道:“开始吧。”
“诺!”许多人应诺。刘贤这才知道,原来殿内还有这许多人,看来这阵仗是经过特意营造的。这些人应该是那些大臣了吧。
毕竟藩王进京这样的事情,是经过一众大臣仔细商讨的,只要是询问一些事情,了解一位藩王的心理。
一问就是一个时辰,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的问,刘宠则沉稳的一个接一个的答,凡战事,政事,皆无遮掩。
当一个大臣问“传闻陈县百姓只知陈王,而不知陛下,这是否属实”时,整个大殿瞬间安静。
刘贤也是有些紧张,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重头戏,兴许就是今天最主要的问题,这几乎是每个藩王进京时都会别查问的一个问题。他也很好奇他父亲会怎样回答。
只听刘宠缓缓道:“臣应当感谢陛下。”
“哦?”一直未有说话的皇帝闻言略带兴趣的问道:“此言怎讲?”看来皇帝一直关注着这次谈话。
“臣当感谢陛下,当年不惜将骆俊借与臣,方才使得如今陈县井井有条。”刘宠道。
“骆俊?”皇帝似是在回忆,半晌,似乎想起是谁:“朕想起是谁人了。”
然后就没再说话。
刘宠便接着道:“当年臣向陛下讨要骆俊时,陛下慷慨,将骆俊借与臣,臣委任骆俊为陈县县丞,县内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县丞主张,臣并未参与县中事务,至于这位大人所言,恕臣不敢苟同。”
“唔,可!”上头传来声音。
问题继续,接下去,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刘宠都能轻松的应答。
当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皇帝淡淡的开口:“近日朕对宗亲们甚是思念,然各位宗亲皆分封四海,朕思而不得,皇兄可否愿意留在洛阳?”
“陛下若是需要,臣便留在洛阳,随时静候陛下的传唤。”当刘宠开口,一众大臣皆有些不敢置信,就连皇帝都有些惊讶:“皇兄此言当真?”
话一出口,皇帝似乎知道此话有问题,但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炯炯的俯视着刘宠,身上无形的帝王之气俯冲而来。
刘宠稳如泰山:“陛下若有所需,臣必有所应!”
“好!”皇帝重重的吐出这么一个字,从这个字中,刘贤听的出皇帝这一个字的字里字外透着怎样的心情。
现在各地藩王进京,都已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留在洛阳,一刻都不想留在洛阳,哪里有像刘宠这般干脆,利落,这足以让皇帝高兴,在他看来,这次召这位皇亲进京只是走一个形式,他也没怎么在意,哪里会想到竟然有意外的收获。
殿内一干大臣似乎也受到皇帝的影响,一个个脸上浮现不同的表情,或激动,或冷峻,或不屑,等等等等。
兴许是想到什么,皇帝激动的表情平复,似是想到什么,叹口气道:“皇兄果然乃是我大汉重臣呐!朝廷虽已荡平叛贼,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县位居要地,且百姓富足,少不得皇兄镇守,朕虽有心要皇兄留在洛阳,但为了陈县的安定,朕却留不得皇兄啊。”
皇帝这个话很有深意,也很讲究,似乎是将某一个诛心的问话再次重复,又似乎是真心的为陈县的百姓以及陈县的安危着想,众大臣都是经历过长久的争斗才站在各自如今所在的位置的,如何听不出来皇帝的意思,当下一个个静静的等着这位如今看似忠心的陈王如何回复。
“诚如陛下所言,陈县年前受战火影响,正值百废待兴之际,果真是少不得臣。”刘宠如是说道。
许多大臣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有些大臣脸上则是愤怒的神情。就连皇帝都冷下了脸。
“但~”刘宠的一个字让大臣以及皇帝都愣了愣:“臣愿遣独子在洛阳,随时听候陛下的传唤!”
“哗~”刘宠言语落下,整个大殿登时热闹起来,愤怒的大臣脸现羞愧,嘲弄的大臣则脸色难看,刘宠的话十分直白,任谁都能听出什么意思,遣子在洛阳,随时听候陛下的召唤,意思不就是以子为质吗。
而皇帝听到这句话,则内心震动,也有些羞愧,回味着这句话,突然愣住:“皇兄方才所言,可是独子?”
“正是臣独子!”刘宠道。
喧闹的大殿,却还是让人清楚的将皇帝与陈王的对话听入耳朵。
独子,独子。
陈王竟然愿将独子留京为质,换取信任,看来这位陈王对朝廷真是十分忠心啊。
这时,许多人看陈王的表情都变了,连带着,刘贤甚至能够看到许多人的视线都转到他的身上。让刘贤颇不适应。
“皇兄身后之人可是皇兄之子?朕的侄儿?”皇帝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
刘贤闻言,当即拜道:“刘贤参见陛下。”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上方传来声音。
刘贤应诺,抬起了头,方才跟着父亲,一直都是低着头,迎接着大臣们的三堂会审,现在这才有机会仰望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这位历史上出名的皇帝,肉林酒池,宠爱宦官,亲信外戚,急剧的加速了大汉灭亡的皇帝,如今三十多岁,脸上纵欲过度的苍白,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违和感。
而在刘贤打量皇帝时,皇帝与大臣们也在打量他,皆是口中称赞“好一位英俊少年郎”!
“皇侄,方才皇兄欲留你在洛阳,你说如何?”皇帝眼神中带着喜欢。
“论公,刘贤为大汉子民,论私,刘贤为陈王之子,陛下之侄,陛下若有所需,刘贤愿从陛下驱使。”刘贤平静的说道。
“哦?”皇帝疑惑的声音传出,瞥了一眼陈王刘宠,见刘宠没有半分异样,才开口道:“那若朕留你在洛阳,自是不会让你在陈县这般空闲,你意何处?”
这话说出,已经基本决定,刘贤将被留在洛阳,尽管刘宠说的动人心扉,但是,身为帝王,也很愿意相信这位皇兄的忠心,但是万一呢?
“启禀陛下,非臣自夸,有一句话正好可以用来形容小臣。”刘贤道。
“何言?”皇帝好奇。
刘贤高声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整个大殿静谧无声,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或许他们都在嘲笑刘贤的自大,即使是刘贤的父亲,陈王。
“哈哈哈”整个大殿只有一人的笑声在回荡,那就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