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非殿。
这是刘贤第二次来到这个庄严的大殿。
这一次,却非殿里没有文武百官,没有宦官宫女,只有两个人。
皇帝,以及刘贤!
“朕听闻昨日你府上十分热闹?”高坐上头的皇帝淡淡的对垂手大殿上的刘贤说道。
昨晚夜间史阿带着随从行刺刘贤以后,消息便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当即便叫人招来刘贤入宫。
刘贤垂手,仰头平视着高坐的皇帝,道:“些许小事果然还是瞒不过陛下!”
皇帝不置可否的一笑,微微摇摇头道:“你还是太年轻。”
皇帝虽然荒诞,但是这许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做的,刘贤的言下之意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年轻?”
刘贤看着皇帝那苍白已无血色的脸,正想说,年轻便是他的资本。
“朕虽不是明君,但是脑子却还是好使的。”皇帝说道:“朕还没有到那种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
刘贤眼睛一眯,一瞬不瞬的看着皇帝平静的脸庞。
“杨老司空三朝元老,一辈子在这guān chǎng里摸爬滚打,对朝堂之上的所有事情都知道的事无巨细,想必当年的事情,杨老司空也对你说过了,毕竟,杨老司空只是见过你一个人而已。”
眯着眼睛的刘贤心中一动,却没有什么变化,等着皇帝接下去要说的话。
“也就在那之后,你才对朕有着防备之心吧?”
“也就是那之后,你才知道,原来上一次朕召你们父子时,所藏的心思。”
“也正是那之后,你也才知道,你的父亲,朕的王兄,原来,所表现的忠于皇室都是wěi zhuāng出来的吧?”
“你昨日夜里被刺杀,想必在第一时间,你定然是认为是朕想要你的命,却不能让人知道是朕的意思,所以才会在暗里悬赏吧?”
刘贤的确就是这个心思,皇帝这一番话说的,完全就是这段时间的想法。
但他觉得皇帝的话的偏激,他的父亲的确不是忠于皇室,虽然是汉室宗亲,却不忠于皇室,皇帝看来他的父亲便是心有非分之想,刘贤知道,他的父亲的心思应该是与皇甫嵩,卢植这一些人一样,所忠者,汉室,而非皇室刘姓!
只是他父亲的身份,有着敏感的宗亲身份,还有着当年那一起政变的的影子。
“那你是否想过,若是你真的死了,朕的王兄会如何想?朕的大臣们会如何想?这天下人会如何想?朕还不回蠢到这个地步。”皇帝缓缓说道:“朕还舍不得那些钱财。”
刘贤眉头一挑,听皇帝这么一说,皇帝的确没有必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皇帝虽然高高在上,但也是要注重德行。
何况,就像皇帝说的那样,他还舍不得这些钱财。
若他死在了洛阳,天下的文人都会因为这件事而贬低皇帝,而他的父亲,恐怕也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吧?
“自从你到了洛阳以后,你的一举一动,你府上的事情,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跟随卢植学习,朕可以横插一脚,简简单单的便打断你的前途,朕甚至避免像卢植那样得人再教授与你,朕甚至可以将你召入皇宫,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皇帝说的直白,没有掩藏自己做过的事情。
“朕与你说这些,不是告诉你,朕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告诉你朕可以耍一些手段让你不能学习,朕可以耍一些手段让你无所事事,但是就是不能在你没有任何的罪事时不择手段的至你于死地,你可明白?”
皇帝也没有遮掩他的心思,刘贤思索着皇帝的话,不语。
端坐在高位的皇帝随手拿起一卷奏章,摊开。
“朕最不喜欢的事情便是每日在这里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枷锁,套上便摘不掉。”此时皇帝的神情竟然落寞,苍白的脸上苦涩。
“这个大殿如今也就朕与你二人,说什么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朕便明说了吧。”皇帝脸上的落寞与苦涩更浓:“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清楚,朕要看着我的皇儿登上这个位子,将这个偌大的大汉江山交给他。”
刘贤真想说,正因为你不喜欢看奏章,所以才会有十常侍,宦官弄权,所以这个大汉江山在你的手上变成这种样子,千疮百孔,你想看着皇位交给你的皇儿,只是想让你的儿子成为摇摇欲坠的大汉的君王,这只是将一个在你眼里十分美好的江山交给你的儿子。
当日见到皇子辩的时候,皇子辩那句“真的不想当皇帝”回荡在耳边。
“谁也不能从朕的手上抢走这个大汉的江山。”皇帝的声音低沉,仿佛野兽咆哮,身边仿佛有无穷的气势在波动。
离开却非殿之后,刘贤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他第二次到却非殿,也是第二次见到皇帝。
皇帝那最后的低吼在他的胸腔之中回荡。
皇帝只是想着将皇位交给他的皇儿,存在的心思不就是在他的皇儿登上皇位以后,社会的伦理会倾向皇帝,谁要谋取那个位置的人都将被套上乱臣贼子的名号,为天下人所不齿么。
若是皇帝真的将皇位交给了他的皇儿,那么果真会有人来抢夺这个位子,就是他父亲,也没有这个胆子冒着天下之大不韪。
刘姓汉室可能会随之延续。
可是皇帝就是没有料到,这个世上竟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不受这天下伦理的约束,犯下天人共怒的事情。
“近了,更近了。”距离那个行事张狂的人入洛阳已经很近了,时间已经越来越紧了。
刘贤加快了脚步,找到了王越,开始了每日的功课。
昨日的刺杀给刘贤敲响了一个警钟,无论你的身份如何,总是会有一些人有着非分之想,总会有人愿意为之爪牙。
打铁尚需自身硬,更何况在危及自己性命的事情上呢?
就像昨天,那一箭的惊魂,若不是自己横空的一步,早已命丧黄泉。
就像昨夜,那一剑的锋芒,若不是自己反应的迅速,恐怕也早已经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唯有学好防身的本事,才能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