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沁阳街的雨一直是它最美的风景,是一种细腻到让人陶醉的美,是一种温婉到让人沉迷的美。
可是,总会有可怜的人儿在凄凄的雨中,默默流着泪水,感叹着人生如此“多娇”。
朔风烟靠着柳树有气无力,面色“蜡黄”,活生生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吴阿娘,我有点慌,就是那种不知所措的慌。”朔风烟耷拉着脑袋,声音很细很微弱,时不时的瞟一下吴阿娘,判断她是否生气。
如此窘态的柔弱少年,岂是这个心似柔水一般的女子可抵挡的,但她又气愤不过朔风烟的欺骗和懒散,故意恼怒的道:“朔风烟,你真是胆子大了啊,老娘你都敢骗!”
朔风烟一听顿时七上八下的小心脏安稳了下来,抬起头厚着脸皮,用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吴阿娘道:“嘻嘻,阿娘,本来今天是来给你打扫打扫菜园子的,可是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才发现我没带工具。”
“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
“呃···如果说是那个猥琐的小道士骗了您,而不是我这个可爱而调皮的小男子汉骗您?您信吗?”朔风烟心虚了,揉捏着小指头,讪讪的。
吴阿娘彻底沦陷了,她对这顽皮而古怪的小少年是一点都没招架之力的。
“唉,你这顽劣的傻孩子,走吧,都下雨了,别在这待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你去洗洗,看你脏的。”吴阿娘捏了捏朔风烟稚嫩的脸庞,怜惜的说道。突然,吴阿娘像是闻到了什么,微皱眉头,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挥舞着空气问道:“什么味啊,这么骚?”
一听骚,朔风烟才想起了自己脸上的那团黄渍,一想到脸上的黄渍他就郁闷大黑狗对他所做的一切“罪行”。
朔风烟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大黑狗挥舞着小拳头道:“该死的小黑,下次一定撸秃了你的尾巴!”说着,朔风烟便拽下一道柳树条恶狠狠的从头撸到了尾,还顺势扬了扬光秃秃的枝条。
然而,大黑狗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正襟危坐,人模狗样般,吐着殷红的大舌头,咧着大嘴巴一口一口的咬着空中的雨点,压根就没理会过他。
“你。”
朔风烟无言,心中竟生起了一把辛酸泪,无人话凄凉的悲惨气息。
吴阿娘见此,眼角的皱纹又挤了出来,笑着道:“行了啊,多大的人了,还跟狗过不去,走,带你去洗洗,看你身上脏的。”
朔风烟气不过,声音委屈的道:“这事,多大的人都跟狗过不去。”
这一回吴阿娘只顾着笑了,她刚才可是亲眼看到大黑狗对朔风烟所犯下的“罪行”,一股骚味,吴阿娘又怎会辨别不出来呢?
“好啦,走了。”吴阿娘拉着朔风烟的道袍就要走。
朔风烟不动,找了找怀里的饼,还热着,他藏的好,饼并没有被弄脏。
“不了,吴阿娘我就不去洗澡了,大哥还没吃呢,我要带些给他去,我先走了啊,谢谢阿娘的饼,阿娘的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朔风烟说完便一路小跑,离开了吴阿娘的视线,这一刻的朔风烟才真正人如其名一般,奔如风烟。
“唉,唉······”
吴阿娘没拉住道袍,让朔风烟跑了。
“这孩子,跑的还真快。”
吴阿娘一声无奈的感叹。
雨点慢慢的变大,带着泥土的厚重砸向大地,砸向了万物的怀抱。
“羡鱼,幸亏有你管着你这个弟弟,不然,就凭这股灵活劲,一旦干点坏事还真让人头疼那。”
吴阿娘微笑着喃喃道,说到羡鱼这个名的时候,细腻的瞳孔里又添了点春日一般的温柔。
“汪。”
一道犬吠,打破了吴阿娘的思绪。
吴阿娘捡起地上的擀面杖,转过身往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责备的说道:“你这黑皮狗子,就知道欺负朔风烟。”
“汪。”
又是一道犬吠,充斥着大黑狗不满。
吴阿娘在前面走着,大黑狗跟在后面,摆出了一副奇怪而慵懒的神情,那表情似乎再说:“怪我喽,我只是正经的看家护院!”
······
沁阳街的雨是美丽的,透过明媚的阳光,雨水是淡蓝色的,打落在每一株绿色上是高冷而妩媚的。它又是奇怪的,刚才的雨还是沉重如碎石,砸落大地时是深沉的情怀,现在又是轻柔如绵风,飘来了恋人的疼惜。
沁阳街又是独特的,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恍若世外桃源之。
街道上,其乐融融般透着和谐,老人叼着大烟斗喷吐如云;叫卖的青年商贩,变着花样般叫卖,颇具艺高而人胆大;偶尔也能碰见两黄毛小儿掐架、骂仗,那叫一个大汗淋漓······
一切都是和睦而美好的。
朔风烟走在大街上任飘来的雨点落在自己的脸上,他很开心、很高兴,不只因为收获到一份独特的大饼,更让他快乐的是,这个镇子有自己最亲近的人。
“摆车、跳马、看我隔山打炮···”
“不对,我看错了,悔一步。
“不行,举棋不定伪君子,不准悔,要男人一点···”
不远处,几个老头围在一起下着象棋,个个憋红着脸,“叫嚣”的一个比一个厉害。然而红火的jī qíng中,却参杂着淡淡的平静,一种静如水的安宁。
一个少年安静的挤在老头们中间,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有点稚嫩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就像平静的湖水上的一片绿叶,是那么的独特而别致。
朔风烟悄悄的走上前去,畏手畏脚的将怀里的饼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饼递到了那个少年的鼻子底下。少年看的认真,没注意到一股熟悉的饼香袭来。
“你看,应该先挪士为帅筑一道防御,然后在跳马踩他的炮啊!”少年温和的说道,带着不紧不慢的淡定。
“是吗?”
有老人质疑。
少年没有抬头,用手在棋子上比比划划,边指边说:“你看挪士,跳马,然后···然后这饼是吴阿娘做的,加了芝麻和葱花,嗯?还有新采的蜂蜜和独特的山药。”画风突变,刚还指点江山般的磅礴大气,瞬间就变成了贪图美食的唯唯诺诺。
朔风烟看到自己的哥哥居然有如此囧样,一下就笑出了声,笑的那瘦弱的肩膀抖个不停。
少年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在闻到久违的饼香,便知道身后的小子是谁了。他挪移出热闹而拥挤的人群,伸手拿过了大饼,使劲一掰,酥饼就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朔风烟,一半塞进自己的嘴里,嚼的是津津有味。
老人们下棋下的吹胡子瞪眼,个个面红耳赤,本就不在意叶羡鱼的指点,现在叶羡鱼离开,也没在意叶羡鱼退出了棋局,依旧如同不服气的小孩般揪着对方的错误不放。
“吴阿娘家的饼就是好吃,世间最美的美味。”叶羡鱼享受的咀嚼着诱人的大饼,眉开眼笑,一副十分知足的样子。
朔风烟看到自己兄长如此“贪婪”,便放下了心,也津津有味的吃起了大饼,他吃的很香,把嘴角的白饼屑都舔舐的一干二净,可是正当他吃的忘乎所以时······
“吃,吃,吃,就知道吃。”话音刚落,一个简单而狠辣的爆栗直接就降临到朔风烟的脑袋上。
“啊!”
朔风烟一声惨叫,嘴里的饼嚼不动了,因为他的眼里满含着泪水,痛到无法呼吸。
叶羡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是疼爱的笑容。他问道:“你去骗吴阿娘的饼了?你不知道吴阿娘一人独自生活很不容易吗,吴阿娘为了做饼每天翻山越岭的去采山药,而且还每隔几天就给我们送饼,你怎么忍心去骗吴阿娘啊。”
“骗?我···没骗啊,真···没骗。”朔风烟的痛感消失了,嘴巴吧唧吧唧的嚼着大饼,嘴里含糊不清。
“还说没骗,那你这道袍从那来的!”叶羡鱼提着道袍给朔风烟看了看。
然后又接着道:“而且我不仅知道你去骗了吴阿娘,还行骗失败了,而且······”叶羡鱼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表情。
“嗯?”
朔风烟眼睛里散发着光芒,他来了兴趣,他倒是很想知道自己的兄长知道些什么。
看着面前的古怪少年,叶羡鱼不紧不慢的道:“穿对了道袍,喊错了佛号,骗到了大饼,人却被狗给骑了。”
说到这,叶羡鱼咬了口大饼,等待着朔风烟的惊讶。
听到这朔风烟一下子就呆住了,嘴中的大饼也不嚼了,也不擦嘴角的饼屑,瞪大了眼睛闪烁着惊讶的光芒,少顷,只见朔风烟单膝跪地,郑重的说道:“哥哥在上,请传我预知的能力。”
“预知你个大头鬼。”
叶羡鱼又是一个狠辣的爆栗,这次直接敲的朔风烟坐在了地上,眼泪直流。
朔风烟捂着脑袋上新鲜出炉的大包看着叶羡鱼道:“没有预知,那你怎么知道的。”
叶羡鱼整了整朴素的布衣,一本正经的道:“你难道忘了上次咱们去化缘时,路过一家信道教的富庭,你穿着道袍,进去就是一句‘贫僧有礼了’,然后咱们就他家的被狗活生生的追了三条街。”
“可这就能判断我喊错号了?”
朔风烟不服气,又咬了一口饼。
“可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始终被狗追啊,就是源于你号子分不清啊!”
叶羡鱼欲哭无泪,他想起了被狗支配时的噩梦。
“这···嘿嘿,失误,失误。”
朔风烟自知理亏,不好意思的赔礼道。
“再看看你这道袍上的狗毛,你看就是被狗欺负了,而且还是小黑,并且你被骑了。”
叶羡鱼指了指道袍上的狗毛又道。
接着,叶羡鱼脸上一副怪怪的表情看着朔风烟,玩味的道:”烟啊,你说那小黑为什么就专骑你啊!”
听罢,朔风烟想到了憋屈的黑狗事件,直接跳了起来,咆哮道:“迟早有一天,这条大黑狗一定会和太阳一起,被我镇压在东海的大山里,生生世世吃尽狗粮不得翻身!”
朔风烟挥舞着拳头,怒气冲天。朔风烟愤怒异常,却是忘了旁边还有熟悉的老顽童们。
旁边的老人本就是与这兄弟二人相熟,听到朔风烟被狗骑了,而且还是专门骑他,在看到朔风烟如此的暴跳如雷,老人们早已是笑的胡须纷飞,没了老人的庄重和沉稳了。
场面一度使得朔风烟尴尬无比,气的他压的牙齿吱吱的作响:“这帮老头就知道看我的笑话,真坏,为老不尊,哼······”
朔风烟实在是受不了老人们的嬉笑,赶忙拉着叶羡鱼的胳膊道:“哥,赶紧回去吧,小伊还没吃呢!”说着拉起叶羡鱼就走。
“对啊,小伊还没吃呢。走吧!”叶羡鱼一拍脑袋,只顾着看棋了完全忘记还有个小伊没饭吃呢!
就这样叶羡鱼被朔风烟带着消失在了老人们的嬉笑之中。
行之不远,忽然,一道人影站定在了叶羡鱼的面前,身影很虚弱看起来像是个老人。
“少年留步。”
老人喊道。
叶羡鱼停了下来看了看人影,顿时心中警惕了起来,因为面前的这个老人他在沐阳镇从没见过。
叶羡鱼怕朔风烟受到伤害,将他拉至身后,大声质问道:“谁?”
空荡荡的旷野只有他的声音,好久,久到天边的云朵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终于······
一道声音传来,坚定而霸气,刚强中透露着难以磨灭的桀骜。
“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