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碎木烂屑,一地的殷红鲜血,一地的哀嚎悲鸣。
黑色而幽深的地牢,月光洒落不到的冰冷孤寂,一人独立牢中,粗重的喘息声,颤抖的身躯,响彻地牢的咆哮声。
叶羡鱼独立黑色的牢笼里,他从未感觉到过人心会这么的险恶,他的心在悲鸣。
一切只是一匹麟角马的惊吓,却让一个家失去了安宁,让一家人失去了快乐和性命。
地牢里现早已是人满为患,叶羡鱼的爆发震惊了地牢的看守,他怕他会是第二个王远,当发现王远昏死过去后,他赶忙叫了人过来,并通知了余冲。
地牢里拥堵着,却十分的安静,没人敢喘大气,只有叶羡鱼喘息如牛的呼吸声。
余冲站在牢门外,看着粉碎的牢门,昏死的王远,以及颤抖不止的叶羡鱼,他很震惊,他知道地牢的门虽然是木质的,但是那可是奇木,就算是他也难以打碎分毫,可如今一个少年就能轻易打碎。
“好小子,我到底是该夸你厉害,还是夸你蠢呢!”
余冲平静的说着,一边检查着王远的身体,一边观察着叶羡鱼身体的变化。
此时的叶羡鱼因为王远的刺激变得异常的离奇,他的脸上布满了金色的花纹,闪着微弱的光芒,脖子上浮现出金色的脉络,手臂上一跳一跳的金色血管,最离奇的是他的头发稍都有了淡淡的金色。
余冲不敢轻举妄动,眼前的少年一再爆发出不该有的力量,对他来说眼前的少年变的神秘难测了。
周围跟来的守卫也是窃窃私语,完全忘记了面前余冲的威压和可怕,只因叶羡鱼的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是被人附魔了,不然怎么这么的暴戾、诡异。”
有守卫向着旁边的人问道。
“不应该吧,你看那金色的脉络闪着光芒,看起来很神圣,很有气质。”
那人回道。
渐渐的私语的声音驳杂了起来,各种声音不断。
“我觉得吧,这应该是世外高人的手段,不然不可能有闪烁的金色脉络吧。”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说道。
“钟哥,听说您小的时候见过世外高人,这金色脉络真是世外高人的手段?”有人向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确认道。
“不一定,也许不是,只不过那小子透着邪乎,王远的战斗力可不是一般的高,至少在咱们守卫里能打的过他的人没几个,结果他却被那小子反手就给打昏死了,我说最好还是让余管家出手,咱们就站在旁边吆喝就行了。”
大汉细声细语的说道,贼兮兮的怕被人看见。
“咳······”
一道咳嗽声打断了守卫们的好奇和私语。
余冲转过了脑袋带着冰冷的眸子扫视了一遍守卫们,那些守卫被目光注视到,各个汗流浃背,冷汗冒了一身,他们有种感觉,被饿极了的老虎盯上的感觉。
“注意你们的身份。”
余冲冷冷的道,不带丝毫的情感。
“是,大人,我们错了。”
当即就有守卫低头认错,不敢有丝毫的喘息波动。
叶羡鱼还是孤独的站在那,身躯缓慢了颤抖,金色的脉络也开始在消退,但是鼻尖的白雾却始终散不去。
余冲站在里叶羡鱼安全距离外,他道:“今日之事,如何处理。”
叶羡鱼没有回话,喘息声逐渐恢复平静。他似乎是有点累了,他扶着黑色的石壁慢慢的坐了下来很缓慢,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般,在寻找休息的地方。
余冲心里吓了一跳,怕叶羡鱼一不留心死在了这里,那他真就不好交代了。
守卫们变得严肃,他们静静的看着叶羡鱼,当叶羡鱼扶墙那一瞬间他们的内心居然默然抖动了一下,当他缓慢坐在地上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时,他们的心间竟然冒出一丝心酸。
“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有股心酸的滋味了呢?”
络腮胡大汉皱了皱眉毛,咽了一下口水,再度面无表情。
叶羡鱼坐在了黑色的土地上,耷拉着脑袋,双手抱着后脑勺,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良久。
“余大人,请问你有亲人吗?”
叶羡鱼开口了。
余冲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
“有。”
叶羡鱼还是那般,不曾抬头。
“我是流浪儿,但我确定我有父母,可是我迷路了我失去了家的方向,在我八岁那年。”说完这,叶羡鱼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是陷入了悲伤的回忆。
余冲来了兴趣,似乎叶羡鱼的故事他非常感兴趣,他需要个乐子调节一下这么多年来的压抑。
“请继续。”
余冲不知从何时拿来了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后面的守卫们也是静静的听着,不敢言语。
“我八岁那年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想回家,我哭泣过,我无助过,也孤独的呐喊过,可是没有人给我指明方向,也没人告诉我路在哪。从此,我便成了流浪儿,我想念我的父母,日日夜夜,但也只能想念。”
“我被人追打过,也被人欺负过,和野兽抢过食物,那一次虽然险些丢掉性命。风风雨雨,春去秋来,不知不觉我流浪三年了,直到我碰见了朔风烟。”
说到这,叶羡鱼耷拉的脑袋终于有点声息了,只不过是哽咽的抽泣声,接着是点点泪水滴落在冰冷的石砖上。
“我碰见烟的时候他正被几个比他大的孩子追着打,一身没有干净的衣服,唯一完整的裤子也是被打的破破烂烂还能看见他腿上的淤青,我救下了他,尽管我也被揍了一顿。我想留下他,可是我自己都照顾不了我自己,怎么可能照顾他。”
“我打过他,骂过他,甚至在半夜时偷偷的跑掉过,可是都没有甩掉过他,直到那次我被人打的遍体鳞伤,是他跪在那伙rén miàn前挨个磕头,磕的脑袋都流血了都没有停下来。我问过他,你为什么要救我,他说‘你救过我,我就是你的小弟,你就是我大哥,大哥有难,小弟怎么会跑呢。’”
叶羡鱼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的落了一地,凉了石砖的温热,痛了守卫们的心扉。
“那时起,我们就形影不离,我是他哥,他是我弟。”
“遇见小伊的时候,她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的乱叫,第一次见面时她正在和一旁的小狗咿咿呀呀的争论个不停,她看见我时就要跑,因为她怕我打她,后来我才知道,小伊几乎每次都会被比她大的孩子欺负,有时还会有部分大人跟她过不去。”
“我拉住她的时候,她的眼泪一下就飞了出来,抱着脑袋颤抖着身躯,不停的咿咿呀呀的叫着,我知道那是让我别打她。”
叶羡鱼抬起了头,仰着脑袋,但泪水还是顺着他的脸颊在流淌着,他使劲擦去了脸上的眼泪,眼中有了身后的亲切。他继续道。
“最终我和朔风烟、伊渥雪三人做了兄妹,在三人流浪了两年后,我们有幸碰见了寒伯,他收养了我们,我们终于有家了,终于有家了,那日,高兴的一夜我们都没有睡觉就看着寒伯,生怕寒伯跑了。小伊也是兴奋的手舞足蹈,寒伯很爱喝酒,也爱讲故事,烟会不耐烦,可是我们都爱寒伯,也尊敬他。”
“就这样,我们三个有了家,我们很幸福也很知足。可是······”
话语落地,叶羡鱼猛地跳了起来直接变得异常的狰狞可怕,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可是,可是,就是因为什么麟角马,我失去了小伊,就在当天我们失去了寒伯,一个家被毁了,三个孩子的快乐就这样被摧残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不过想要一个简单的家,有人陪我们,有欢笑,有悲伤,有怒骂,也有快乐。我们不奢求大富大贵,我们只是想有寒伯的家,有酒喝就讲故事的家,有打闹就有欢笑的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你会这般的狠心,能这般的拆掉三个孩子奢求了一辈子的梦想。”
叶羡鱼早就哭成一个泪人了,他用手指指着余冲,他面目狰狞恨不得就要冲上前去要咬死余冲,但他控制住了,因为只有余冲才可以救他的弟弟、mèi mèi。
“本以为,我可以换回mèi mèi,让烟照顾好小伊,即使我可能会死,但是我情愿。可是···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却害得烟生死难卜,害得小妹难以自由。”
“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是大哥对不起你们啊,对不起····”
叶羡鱼瘫倒在地,满面的泪水诉说着心里的委屈和悲痛。
余冲从头听到了尾,他不是木头,更不是石头,他的心也有悲怵,他为叶羡鱼的身世感到叹息,但他身不由己,又岂能是叶羡鱼所能打动的。
守卫们早已是听的虎目婆娑,没有眼泪流下,但却心底却为这三个孩子惋惜和同情,谁又没有年少时,叶羡鱼的故事又怎能不让这群冰冷的守卫温火了一下心中的情感。
叶羡鱼踉跄着直起身子钻过破碎的牢门,走到了余冲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使劲的磕了一个响头:“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弟弟、mèi mèi还小请放过他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求你放过他们。”
叶羡鱼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打动余冲,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磕着响头,即使额头的鲜血已经流了满面。
“求求你。”
一个响头。
“求求你。”
一个响头。
······
······
不知多少个后,叶羡鱼的体力开始承受不住,有点昏昏迷迷,身体在摇晃。
守卫们的热血早就被唤醒了起来,但他们又不敢过多言语,只能将满腔热情化作怒吼:“大人。”
“大人。”
声音再次洪亮响起,传出地牢,让外面行走的人吓了一跳。
这群汉子的声音太吵了。
余冲离开了椅子,慢慢的向着地牢的出口走去,他没有多说什么,直至走到地牢门口时他才道:“放心,这次余府说话作数,你的弟弟、mèi mèi安然无恙。”
余冲顿了顿又道:“当然,放任他们自由。”
叶羡鱼晕沉中听见余冲的说话,露出了笑容道:“谢谢大人。”
“但是,shā rén偿命依旧作数,明日偿还,此事不变,也就说你还是得死。”说完,余冲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地牢。
“很好了,这就很好了,他们无事,我便无事,他们幸福,我便幸福。”
叶羡鱼终于还是晕过去了,但他的嘴角露着微笑,很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