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 第三十八章 大闹未央宫

    雨势越来越大，落在地面砸出了霹雳哗啦的响声，如盆泼般的大雨泼在地面水花飞溅，溅起水花化作渺渺水雾，与混沌的天色连接成一片，一时分不清哪是天地的界限。</p>

    玲珑陪着玉姬一同在殿外跪着，两人被倾注而下的雨水浇的浑身湿透，被浇湿的衣物紧紧的贴在身上，由显的玉姬腹部凸起，一把断了伞骨的油纸伞静静地躺在地面。</p>

    皇后匆匆的从凤仪宫赶来，见玉姬挺直了脊梁跪在殿外，浑身湿透，示意手下人给撑了把伞，一言不发地走进大殿。</p>

    “臣妾参见皇上。”</p>

    此时的正殿里只剩皇帝和大监了。</p>

    皇帝抬头见是皇后来了，脸上略显出不耐烦的神情，“皇后怎么来了？”边说着边让大监退下。</p>

    大监退至门口，偌大的殿内只剩皇帝与皇后两两相望，脸色不一。</p>

    “臣妾听闻冰儿在暴雨中的未央宫外跪着，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皇后冷着脸，有几分责怪皇帝的意味。</p>

    “朕看皇后这气势是来质问朕的吧！”皇帝冷笑，脸未怒，却字字如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刃，令人不寒而栗。</p>

    “臣妾不敢。”皇后望着皇帝面前的香炉，那袅袅青烟缭绕而上，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依无所靠。“臣妾为人母，心疼自己的孩子，想来问问这玉姬公主犯了何罪，身怀六甲还在暴雨中跪着？”</p>

    一盏茶杯在地上碎裂开来，泼洒在地面的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你身为人母，便是这样教育你的子女？教育他们一个个都敢来威胁朕是不是？”皇帝本已愤怒，如今又被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质问，心中更是火上浇油，瞧着皇后那一脸的自以为是犹如悍妇的样子突然觉得腻烦的很。</p>

    皇后自知失言，忙跪在了地上，嘴上却依旧倔强。“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却也是孩子们的父亲，难道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p>

    皇帝死死的抓着龙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眼里鲜红的似要喷出火来。“朕心疼他们，他们可曾替朕想过！一个个都高傲自大，都是你生养的好儿女啊！”</p>

    “那也是皇上的骨肉！”</p>

    皇帝气的直哆嗦却没有半句话说出口，皇后在地上跪的挺直，两人沉默的对峙着，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响动。</p>

    “皇上，央妃求见。”大监知殿内夫妻二人吵架，只是远远的立在门口通报，生怕上前去惹一身无明业火来。</p>

    “让她回去！”皇帝扶额闭目颓然的斜靠在椅背上，犹如七八十岁的老翁。</p>

    大监正欲传话，央妃仿佛没听见皇帝说话一般，自行进了殿。</p>

    “皇上，这银耳羹趁热吃，臣妾见皇上最近夜里总是咳嗽，心里记挂着，便熬了这银耳羹给您送过来。”央妃笑脸盈盈，见皇后在地上跪着却只当没看见一般，端着银色瓷盏莲步款款走上了台阶。</p>

    “皇上消消气，”央妃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按在皇帝额角轻轻揉着，柔情似水。“姐姐也是心疼公主，一时心急，难免说错话。”</p>

    被央妃好言哄上几句，火气消减了不少。皇帝轻轻拍了几下央妃的软若无骨的手，“还是朕的央妃贴心。”说罢就着央妃的手喝了几口银耳羹。</p>

    大监在门口看的直歪嘴皱眉，仿佛在看着一场人间惨案，实在是不忍，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外。</p>

    皇后抬首望着高高在上亲昵无间的二人，心下冷哼一声，她想要装作不在意，一颗心却如那地上躺着的茶杯，四分五裂。央妃一脸柔媚，对视那一笑，甚是得意。</p>

    “哎呀，不好了，公主晕倒了！”</p>

    门外突然响起大监尖锐又仓皇的叫喊声。</p>

    殿内三人闻言皆是一愣，皇后最先反应过来，也无暇顾及上头两位恩爱的人，从地上爬起一脸担忧的快步朝殿外去。</p>

    皇帝见皇后匆匆出殿，拨开央妃的手，亦跟了出去。</p>

    央妃见状冲着二人背影睨了一眼，换上一脸愁容跟着出了门。</p>

    这场大雨一直到申时时分才渐渐有停的趋势，雨水洗刷过后的街道清新透亮，不少地方积了浅滩水洼，行人路过时都小心翼翼的避开，生怕踩进那一滩污水中，脏了自己的鞋。</p>

    晁昀津与一帮诗友文人在梅兰斋分别后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心下想着前人的诗句，茵铺芳草软，锦濯烂花新。如何当此景，闲卧度昌辰。这会儿回家闲卧才算对得起这雨后清爽的天气。</p>

    想着回家他也不急，平日里玉姬午休申时过后才会醒。自从有孕，玉姬愈渐慵懒，成日的睡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连着对他也淡了几分，倒是每日对腹中胎儿关注至极，一有胎动便兴奋的拉着他一起观察。想到这儿晁昀津脸上不自觉的浮起笑容，是该早些回去叫醒她了，不然夜里又该翻来覆去失眠了。</p>

    回至府中晁昀津便径直往玉姬卧房去了，今日大雨她必然是回房睡去了，若在那凉亭水榭之下得浇成落汤鸡。</p>

    房中安安静静，床上被褥叠的整齐，屋里没人在。晁昀津满腹疑惑，唤了一声玲珑，无人应答。</p>

    “公子。”偏房的丫头听见卧房有动静便过来了。</p>

    “公主呢？”</p>

    “公主午后和玲珑姐姐出门去了，听说是要进宫去。”</p>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晁昀津不以为意，只当是皇后召她入宫去了。又想着今日这么大的雨势怕是玉姬淋雨了，忙又叫住了那丫头，“等等，让厨房备着公主爱喝的逍遥鸡汤。”</p>

    那丫头领了命便退下了。</p>

    一直等到了暮色降临，晁昀津没有等到玉姬回家，却等来了神色慌张地裴芸兮。</p>

    “你们都退下。”裴芸兮亦不顾公主府的主人在眼前，命令晁昀津屋里的几个下人退出去。</p>

    底下奴仆面面相觑地望望这位嚣张的裴公子又望望自家主人，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p>

    “你们下去吧。”晁昀津见裴芸兮这般严肃，心下有些不安。</p>

    下人们鱼贯而出，关上了房门，只留两人在屋里。</p>

    “先生，我听哥哥说您的父亲和叔父入狱了，你可知道此事？”</p>

    “怎么会”晁昀津只觉脑中电闪雷鸣，犹如黑云压境，一时怔住了。</p>

    裴芸兮见他这般神色，便是知道他不曾得到消息，“我听哥哥说的，说是今日公主殿下因先生父亲入狱的事大闹未央宫，被皇上罚跪在未央宫外”</p>

    晁昀津跌坐在座上，双目无神如同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呆坐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及其难看，没有一丝血色。“多谢裴将军让芸兮前来告知。”</p>

    “先生”裴芸兮一脸的担忧，晁昀津这游离的状态她不敢贸然离去。“先生，打算怎么办？”</p>

    晁昀津垂下头，捏着自己的骨节分明地手指头，轻叹道，“明日进宫去，天晚了，你且回去吧。”</p>

    裴芸兮又在房中立了片刻，见晁昀津只是垂头不说话，说了句先生保重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攒了满腹疑问，百思不得其解。</p>

    回至裴府时裴季禹还在书房挑灯夜读，裴芸兮进门时见他收书便知他是在等着自己。“哥哥。”</p>

    “怎么样？”</p>

    裴芸兮在他身旁坐下摇了摇头，面色微青，“先生不大好，我问他怎么办他只说明日进宫去，让我先回来。”</p>

    “恩，别担心。”裴季禹说着揉了揉裴芸兮的头。</p>

    “先生明日进宫会不会？”裴芸兮抬头望向裴季禹，满眼疑惑与担忧。</p>

    “会什么？你担心他明日也去大闹未央宫？”</p>

    裴芸兮点点头。</p>

    裴季禹捏着她的手，轻轻揉去她湿黏手心里的汗，淡然道，“不会的，他是个聪明人，心里掂的清楚。他父亲叔父入狱，自有皇上与刑部处理案件，他一无官职二无靠山，如果与公主一般蛮不讲理大闹宫廷，只怕会连累所有人。他明日进宫，顶天了是去看望公主，如若他们晁家是被冤枉的，此时明哲保身才有机会为家人伸冤。”</p>

    裴季禹一番话如醐醍灌顶，裴芸兮连连点头称赞，对裴季禹更是多了几分钦佩。“哥哥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是想不到这些。”</p>

    “你是太傻了。”裴季禹说罢宠溺的在她脸上轻啄一口。</p>

    “我才不是傻呢！因为有哥哥在，不需要那么聪明。”裴芸兮笑着道，望向裴季禹的眼如同装满了闪烁的小星星，灿烂无比。</p>

    眼前这俊俏又天真的小脸，裴季禹总觉得是看不够的，十五年了，看着她从黄毛丫头长成如今清水芙蓉般的模样。</p>

    裴芸兮见他盯着自己发愣，伸手在他眉心一点，推的他头直往后仰，“哥哥想什么呢？”</p>

    “想你。”</p>

    “我在这儿呢。”</p>

    裴季禹拥她入怀，“你在与不在都想你。”</p>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p>

    裴季禹脸色凝重，拥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如今这越来越紧张复杂的局势让他开始担忧这般的温存还能维持多久。</p>

    “我也会一直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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