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活的像个傻子，傻乎乎得活在他们裴家人的谎言之中，受他摆弄。回想着这两年因他差点死于非命的那些经历，那些因他受过的苦，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值！</p>
“芸兮，你听我说”</p>
裴芸兮苦笑着脸，她想要笑，泪水却不断的涌出来，“听你说什么？听你说你只是利用她，利用北胡的兵力去完成你自己的夙愿，之后呢？成亲之后呢？坐拥江山美人，多美好啊！”</p>
“芸兮，我说过，我裴季禹这辈子心里只能装下你一个人。唯有站在权力的顶端，才能好好的保护你”</p>
“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信吗？”裴芸兮冷笑一声，抱着瑟瑟发抖的胳膊盘腿坐在被褥上。</p>
裴季禹为她披上外衣，伸手将冰冷的她揽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芸兮，我爱你啊”</p>
裴芸兮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他拥着别人耳鬓厮磨亲昵的说这些话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她裹紧了自己的外衣。“裴季禹，你若真的爱我，那你放弃好吗？我们走的远远的”</p>
外面天色大亮，朝阳的金光穿透门窗的缝隙，在地面上透出一道道光线。那些摸不着的光影，如同一把把利剑，一点点凌迟着她的心。</p>
她明知他不会放弃，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p>
或许是望的久了，眼睛终于累了，他垂下了头不再去看裴芸兮，“我不能放弃”</p>
裴芸兮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疼痛无比，眼泪成河，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那伤痕累累的心，终是被他亲手血刃了。</p>
“我要走了，你好好的在这等我回来。”</p>
天色亮了又暗了，裴芸兮也不知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呆了多久。脸上的眼泪早已干涸，只剩下被咸涩的眼泪浸湿的微微刺痛感。那些几近麻木的痛觉在提醒她，提醒着她是时候做个了断了。</p>
“xiǎo ji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p>
“我哪儿也不去，替我去秦夫人那通告一声，让她过来一趟，说我有东西要给她。”</p>
秦婉云进屋时裴芸兮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她一言不发地坐在低矮的胡床上。</p>
“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直到靠近了她，借着微弱的羊油光，秦婉云这才看到裴芸兮红肿的眼睛，她忙去拉了她的手，还未说话自己眼睛已经微红了，“姐姐可是在这受了什么委屈？”</p>
裴芸兮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来了一个多月，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一来她被裴季禹禁足在这一处宫苑，二来秦婉云受孕以来身体反应很大，身子难受几乎足不出户。“我来了这么久都没怎么去看你，你不会怪我吧？”</p>
“怎么会怪姐姐呢，姐姐不去自是有理由的，反倒是我，应该多来陪陪姐姐，只是我这身子”秦婉云说着忙捂了嘴往一旁去。</p>
裴芸兮见状忙捧了痰盂过来，替她抚着后背。</p>
一阵呕吐之后秦婉云已是脸色发红，眼底渗出了眼泪。</p>
“没事吧？”裴芸兮在一旁看着手足无措，她帮不上忙，只能心疼。</p>
秦婉云摇摇头，“没事，习以为常了。对了，姐姐这么晚了让我来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p>
裴芸兮携着她的手领着她坐下，迟疑了片刻才道，“婉云，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p>
“姐姐请说。”</p>
裴芸兮附着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秦婉云却听得脸色大变。</p>
“姐姐万万不可，如今正是两国交战之际，裴家如今又被朝廷通缉，出了这王宫，你能去哪儿啊？万一途中遇到了流匪或是大萧的军队可怎么办？”秦婉云劝慰了几句却见她情绪低落，眼底无神毫无生气，眸中微微一动，闪过一瞬间的迟疑，“是不是苏格逦华与你说了什么？”</p>
黯淡的眸中突然燃起了亮光，裴芸兮抬眼望着秦婉云，试图从她柔柔弱弱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你都知道些什么？”</p>
“我”秦婉云垂着头，声色中满是愧疚，“姐姐，对不起，是我骗了你。父亲与哥哥让我瞒着你所有的事，他们的计划，我都是知道的”</p>
微弱的声音却如一记实锤，重重的砸在裴芸兮身上，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她颓然的伸出手去试图抓住眼前一些虚无的东西，最终颤栗的手落在了秦婉云的腕上。</p>
她的声音几乎颤抖着，“婉云，算我求你了，求你了好吗？”</p>
“姐姐”秦婉云迟迟没有答应。</p>
裴芸兮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秦婉云面前。</p>
“姐姐你快起来。”秦婉云被她吓的忙起身来扶她，奈何自己体力薄弱拽不动她。</p>
“婉云，求你帮帮我，我只想要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p>
“好，我答应你，姐姐快起来吧。姐姐让我如何帮你？”</p>
“让我扮成你的侍女，混出去就好了。”</p>
秦婉云听罢回头望了一眼门外，这倒不是难处，只是，她终是放心不下裴芸兮独自一人在外漂泊，更不愿意看着他们分离。“姐姐，你再等等，等哥哥回来好吗？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p>
裴芸兮转过身去，脸上满是苦笑，让她等什么，等他功名成就回来，让她看着他与别人成双成对。她不是那河底的蚌，无法将心中的沙子磨练成珍珠。</p>
“算了，你走吧不为难你了”</p>
“姐姐”见裴芸兮这般的执着，秦婉云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了，想着她一旦走了便可能不再回来，不由的低声抽泣起来，“姐姐且等着，我去让人取我的信物，姐姐若是在外遇了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回来，我和哥哥等着你。”</p>
“谢谢你，婉云。”</p>
孤月照寒沙，铁马晓嘶，寒风无声，夜漏军鼓。</p>
纵使深夜，北胡王宫依旧点缀着点点烛光，幽明幽暗的光晕与清冷的月色交辉相应，裴芸兮定定的站在不远处望着这富丽而又陌生的宫殿，自己的身影被月光拉的悠长，与地面那些错杂的暗影交叠在一起。</p>
策马疾驰，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身后的王宫渐渐远去，在凄凉的暗夜中，最终消失在天地之间。</p>
这个地方，从来都不属于她，从来都不是她的容身之地，以前不是，将来亦不是。</p>
裴季禹得知裴芸兮离开北胡王宫的消息时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p>
“你们是废物吗？看个人都看不住！”</p>
书案被一脚踹翻在地，原本在书案上摆的整洁的笔墨纸砚等物品滚乱一地，沾染了灰蒙蒙的尘土。</p>
营帐中静的可怕，沉闷的气氛似有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袭。</p>
初一十五垂手而立，他们从未见过裴季禹这般的暴怒，明明大晴天的晌午，他们的背脊却是阵阵发凉。</p>
他们的主子大步流星的从身旁经过时两人不禁打了个寒战。</p>
一直在帐中缄默的红衣女子突然喝道，“裴季禹，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要抛下十万将士抛下你的国恨家仇去找她吗？如若是这样，那请你明白的告诉我，告诉我这仗你不打了，那些故国死去的冤魂，那些为你活着的义士，这些年裴将军的心血，你都要让它们付之东流！”</p>
苏格逦华的一番话让匆匆而去的裴季禹定住了脚步，他狠狠咬紧自己的牙关，额角青筋凸起。听到她出走的那一刻他的心是狂躁的，恨不得撕了自己那两个最信任的侍卫。</p>
“去找！找不到你们俩也别回来了！”</p>
发狂的裴季禹犹如一头怒气冲天的狮子，咆哮的声音震得身边的人落荒而逃。</p>
“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如此的在乎她？”帐中只剩下两人僵立而对，苏格丽华靠近来，这次她却没了拥抱他的勇气。</p>
那个看似柔弱又愚蠢的女子，让她眼前这个优秀到无可挑剔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自己的底线。为了她，他被迫签下协议，只为早日归去，为了她，如今他又想弃下这千军万马去追随她。</p>
“她哪里都不好，又傻又不会照顾自己……”</p>
裴季禹垂头颓然的坐在被踹翻在地的书案沿上。已经三日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去哪儿？北疆的流匪成群，更有狼狐野兽……一到夜晚更是天寒地冻呵气成霜，若是她无处落脚……</p>
苏格逦华眼中闪过一瞬的落寞，她暗暗收紧了自己的拳头，鲜红的身形微微颤抖着，周身散发着一股狠意，“裴季禹，你好好想想清楚，你若要去找她，我不会拦着你。但你若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哪怕赌上我的身家性命，我都不会让你们好过！”</p>
裴季禹抬头仰望着眼前这个犹如毒蛇一般死缠不放的女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带着腾腾杀气，被看他一眼便如有寒冷刺骨的利刃直入胸腔。</p>
“报！”</p>
一道光线随着门帘被掀开而投射进来。</p>
裴季禹缩了缩了瞳孔，阻挡那一线刺进眼眸的亮光，“说。”</p>
“报告公主，将军，敌军进攻了！约有五万人马，正从西南方向过来。”</p>
二人望着跪在地上的士兵异口同声道，“准备迎击！”</p>
</p>
</p>
</p>
</p>
</p>
</p>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