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广寒宫内传来一阵婉转柔美却又凄凉伤感的歌声。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天籁馆,也只有在这一刻,才更对得起它这个名字。
许飞琼静静的倚着栏杆,望着无边的月色,动情的吟唱着,目光中透出一种比这无边月色更无边的默默深情。
唱完,她蓦然一声长叹,对嫦娥道:“mèi mèi可曾听过这首人间诗人写的诗?”
“不曾听过!”嫦娥的眼帘垂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诗太过伤感,会勾起人无限的伤心事,不想听。”
“唉!”许飞琼幽幽一叹。“世人只知长恨歌,又有谁能记取白云谣?也难怪你没听过,听过也许你就不会那么恨娘娘了。”
“喔?姐姐是说这首诗叫白云谣?有什么故事,不妨说给我听听。”许飞琼的这番话引起了嫦娥的兴趣。
“这首诗不叫白云瑶,她不过是下界唐朝一个叫李商隐的写的一首诗叫《瑶池》,写的是王母娘娘当年的一段情事。”许飞琼木然的站在那里,眉宇间着锁着一股忧伤。“这诗后来传到天庭,娘娘看过后好几天不吃不喝,伤心了好一阵子,连连感叹这个叫李商隐的人真的是个人才呢!”
“王母娘娘的情事?哈哈……”嫦娥的脸上渗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她这种人,残酷无情,连自己的女儿和人间有情都不许,她还有情事,打死我也不信。”
她说的痛快,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仔细想想,许飞琼毕竟是王母娘娘贴身的侍女,老在人家面前说她主子的不是好像也不太好,于是赶忙住嘴,下嘴唇微微撇起,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出乎意料,这次许飞琼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用一声长长的叹息面对她的有意无意。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
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半晌,又一首诗透过她丰润的嘴唇一字字吟咏出来,而配合这柔美声音的神情却是比之前更加的忧伤。
“这就是白云谣!”许飞琼柔声对嫦娥道。
“白-云-谣”。嫦娥一字字默念着,“很好听的名字,这又是谁写的?”
许飞琼浅浅的一笑:“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这是当年王母娘娘所写,唱给当时下界大周王朝的第五位君主周穆王的。这首歌谣看上去只是委婉的表达希望穆王还能来看他,其实已经暗藏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我在娘娘身边多年,她真的不像你们想象当中那么无情,所谓的无情不过是她作为天界女仙之主必须要保持的威严,其实在天条面前,她也一样无能为力啊。”
许飞琼一双美目晶莹闪烁着,眸子里透出无限的温柔:“当年,一个是昆仑山上风华绝代的měi nǚ佳人,一个是人间统领万方,潇洒威严的天子君王。穆王当初何其豪迈,虽年过六旬而风采依然,当他两伐犬戎,一路西征,不远万里来到这昆仑山上,对于当年同样威风凛凛,统御昆仑山多年的娘娘来说是有着何等的吸引力。”
“两人相见恨晚,周穆王姬满成了千百年来第一个应邀参观瑶池的人,娘娘的心思由此可见一斑。”
她默默的讲述着,就像这个故事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美丽的故事配合她柔美的声线更显得感人肺腑,扣人心弦。
“可即便爱慕又能如何,他们两个何尝不像牛郎织女,一个是天仙,一个是凡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天条所在,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一起的啊!”她越说越动情,好像无意间也想起了自己的感情经历。
嫦娥也听的入迷,木然的站在那里,沉默了好半晌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见得吧,她如果真的喜欢周穆王,以她的能耐可以有很多办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不是有长生不老的仙药吗,给他一颗就够了啊,又何必担心穆王在人间寿数尽后俩人再不能相见呢?”
“mèi mèi的问题在飞琼看来很天真。”
许飞琼回头看看嫦娥,苦笑道:“你是太不了解这天庭,长生不老之药在当年何其难得,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想给谁就给谁,也就轮不到你家夫君后羿了。
按照天条,此药非得有大功于天地之人不能得,周穆王虽在人间功绩赫赫,但他本身是玉帝子孙,是天子,在谁看来那都是理所当然,不能算大功,也就没有得到这个药的资格。”
“可,可那是王母娘娘唯一深爱过的男人啊,她就不能,不能……”
“不能!”许飞琼斩钉截铁的说道。“天地有隔,仙凡有别,这一条谁也不能逾越。”
“果然好狠心!”
嫦娥再次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却多少有点动容道:“难道她就真的忍心看到自己的心爱的男人就此离开,然后在岁月的涤荡下慢慢的苍老,一步步走向死亡”
她虽然记恨王母的无情,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绝情之人。
此刻的广寒宫静寂无声,回复她的是依然是许飞琼一连串长长的叹息。
半晌,才听她冷笑一声,激动道:“世人只知道牛郎织女,知道七仙女和董永,知道你嫦娥和后羿,可谁又能了解娘娘心中的痛苦,你们虽不能长相厮守却毕竟做了夫妻,可娘娘连和自己心爱的人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牛郎织女虽被银河所阻,好歹一年还能相会一次,你嫦娥虽和后羿不能相见,但你至少知道他还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存在着。可娘娘呢,她的ài rén在哪里?”
许飞琼越说越激动,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嘶声道:“恐怕现在你就是去问十殿阎君,他也说不出他如今魂归何方,身在何处了!”
许是过度的伤感,她柔美的声音中第一次不再那么纯粹,因为这番话似乎包含了太多的委屈和无奈,也似乎这里面也有她对自身感情的痛苦感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姐姐不要再这样伤心难过,如果真是这样……我不记恨娘娘也就是了。”见她这样,嫦娥马上像个通情达理的邻家小妹一样,一个劲的安慰道。
良久,许飞琼才从刚才的失神中挣扎出来,破涕为笑道:“好了好了,这个故事到此为止,事关娘娘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明白吗?”
“嗯!”嫦娥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姐姐这次专程来到我这广寒宫,怕不只是看看我这么简单吧?”她突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道。
“自然,我这里是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说着,许飞琼把玉手廓到嫦娥精致的耳朵旁低声向她说了些什么。
“不,不去!”嫦娥突然拉下了脸,一双美目透着坚定的拒绝。
“你,唉,你呀你”许飞琼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嫦娥抬头仰望着清冷的月色,伤感道:“人间已无他,此去徒伤悲!姐姐,请原谅!”
“那你在这里就能等到他了吗?”许飞琼抬起一双玉手轻抚着嫦娥的肩头,美目异彩涟涟,目光直直的射入她的眼睛里:“傻妹子,你可知道,这正是你千百年来你唯一能见到他的机会啊!”
“这是怎么说?”嫦娥心动了一下,猛地回头道。
许飞琼无奈的苦笑一下,沉声道:“傻瓜,你若接下这差事,有机会成为凡人,必然要经历人间的生死轮回,有生必有死,你还不明白吗?”
“有生必有死,有生必有死……”嫦娥默念两句,半晌,一双美目顿时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久违的神采,许久,那神情变得逾加的舒展,她重重的点点头,欣然道:“对,姐姐说的对,这真的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见到他,我愿意,你回头告诉玉帝,这差事我接了,非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