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族有一婴,名唤万俟郗,有娘生没爹养,终日像个乞索儿。汝母婢,婊从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怜弃儿呆又傻,终日只知笑哈哈。啃田地,嚼荒土,耕种不缺小竖儒。”
一群孩童围成一个圆圈高兴地拍手唱喊着,不时有顽皮的男童低下头去,朝着圆圈内的少年吐着口水,更有甚者,吹着口哨朝着他的头顶撒尿。
万俟郗捂着脑袋,微微扬起头来,想要瞧瞧围在他周边的孩童。他偶尔露出满是灰土的脸蛋,可又不敢将头抬得过高,害怕自己与他们的对视,会给自己招致更多的毒打。
已入初冬,万俟郗却裸露着上身,其上还挂着道道伤疤,背部的旧痂之上又流过一淌滚热的鲜血。他单薄的身躯在人群之中不停地颤抖,孩童见他也不反抗,久而久之便失了打骂的兴致,各自散去。
万俟郗此时臃肿的面容,已然瞧不出他眉目间曾流露的清秀。
“哟,这不是万俟公子吗?如今怎么不嚣张了?”一个少年停下脚步,站在万俟郗的不远处。
万俟郗快速瞥了一眼少年腰间的玉佩,确定了此人的身份——虎族的二公子姚卓。
“公子,他早已沦为鹰族的弃儿了!”少年身旁之人闻言,故意露出鄙夷的神色,屈身向姚卓提醒道。
“阿福,多嘴!万俟公子可是鹰族的宠儿,咱们妖族壮大的希望,连我见到都要礼拜,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妄加评论!”姚卓嗔怒道,话语之间的诚恳,似乎是在为万俟郗打抱不平。
“是,少爷!”阿福吃瘪低下头去,说话的气势瞬时弱了下去,心里想着自己这拍马屁的功夫不够到家,日后还得勤加练习。
“阿福,没瞧见万俟公子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吗?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见阿福出神,姚卓出声提醒。
紧接着,姚卓又吩咐到:“今日妖族大宴,万俟公子定没吃东西,还不快去把准备好的晚餐给万俟公子呈上!”
“好嘞,少爷!”阿福兴冲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扔到地上,又狠狠地朝它踩了一脚,顺势将干瘪的馒头踢向万俟郗,馒头滚了滚地上的灰尘最后停在了万俟郗的面前。
姚卓此时咳了一声,阿福似有所悟。
阿福动身捡起地上的馒头,上手便将其塞进万俟郗的嘴里,万俟郗紧闭着双唇,死死地盯着阿福,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最终阿福却被万俟郗身上混杂着的尿骚味和油味连连逼退。
阿福退到姚卓身旁,大口喘着粗气,暗地叫苦不迭,心里这才明白为何鹰族中人远远见了万俟郗,都会选择绕路而行。
万俟郗呸了一口,将嘴边的馒头碎屑清理干净,转而继续低垂着脑袋,不再理会二人。
姚卓见此不悦,阿福急忙起身捡起地上的馒头,想要再次羞辱万俟郗。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嬉闹的声响,姚卓有所警惕。
姚卓闻声朝着阿福吩咐道:“阿福,拿着馒头回来,再将一些干净的食物放在万俟公子的身旁!”姚卓此刻的行为,正与他素日里所表现的憨厚老实一般无二。
阿福谨遵姚卓的吩咐,完事之后回到姚卓的身旁。
阿福随着姚卓离开之际,还不忘扭头朝着万俟郗露出厌恶的表情,并道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万俟郗早已学会不逞口舌之快,见二人远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的食物,忽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养尊处优的生活。
初始人界,有一部分生灵由天地孕育而生,他们不仅力量强大,还能幻化chéng rén形,人类将之称为妖。
妖与人结合生出的婴儿,妖力全无且不健全,这样的混种自然会被强大的妖族遗弃。
可万俟郗却是个例外,他出生之时所展现的妖力,其强大程度远远超过了妖族以往的认知,万俟郗自然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鹰族的宠儿,妖族壮大的希望。
好景不长,一场大病夺去了万俟郗的妖力,就在鹰族宣布万俟郗彻底沦为家族的弃儿之后,万俟郗的父亲失踪,母亲被迫改嫁。
“你们看那个傻小子又在偷偷凝聚妖力呢!难道他还想恢复到当年的实力?”
“哈哈——就凭他现在的资质,怎么可能呀!”
“你们说他这种人怎么还不去死呢?留在这儿,真是碍眼!”
“那还不是因为他飞扬跋扈的时候得罪太多的人了,自然是不能便宜他了,怎么能让这种人愉快地死去呢!”
几个女孩咯咯的笑个不停,似在谈论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其中一个女孩似乎并不关心众人之谈,突兀的在人群中,对她身边的丫鬟发问到:“刚刚是不是卓哥哥过去了?”
话音刚落,所有女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适才背影离开的方向。
其中一个女孩闻言,挑了挑眉,捂着嘴,笑着打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指不定人家这两三年的努力又能赶上他出生之时的实力了呢!别忘了,他可是某人的郗哥哥呢!”
“你说什么?谁的郗哥哥呀?”先前发问的女孩有些恼了,面色难堪,高声怒道:“这个穷乞丐,如若不是他母亲还有点那本事,改嫁了他人,就凭他也能活到现在?”
女孩笑了笑,讥讽道:“哟哟哟,我们的李萱xiǎo jiě恼羞成怒了?也不知道以前是谁,成天跟在这个穷乞丐后面,喊着‘郗哥哥’的呢!”
“姚瑶——”正当李萱准备反驳之时,一道白光将她包裹起来,眼睛一阵刺痛,李萱便消失在了原地。
众女皆知李萱被她的家族召回,没了一出好戏,纷纷失兴而散。
姚瑶向着万俟郗靠近,她忍着难闻的气味,看着落魄的万俟郗冷笑道:“怪不得你会瞧不上李萱。”
姚瑶冷哼一声,接着道:“你刚一落魄,她便转身想要攀附他人。哎,像她这种趋炎附势之人,想必永远都入不了我们万俟公子的眼吧!”
万俟郗闻言,缓缓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姚瑶。
姚瑶有些心惊,万俟郗的冷漠依旧未改,自双目的对视穿过了她的意识,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姚瑶心虚的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万俟郗的身旁,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饭菜,姚瑶像是抓住了自己反击的大好机会。
姚瑶故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道:“我卓哥哥真是好心,当年你那般羞辱他,他还能这样待你,真是太傻了!”话语之间充满了心疼与怜爱。
遥想当年,妖族的女孩都被这个鹰族的宠儿所吸引,每个女孩都幻想着日后能够成为万俟郗的新娘,姚瑶也不例外。可此人却从未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这里,男女之情不过是他生活的调味。
姚瑶一想到万俟郗对自己一贯的冷漠,便变得恼羞成怒起来,她朝自己身边的丫头吼道:“小玲,还不快将这些东西拿去喂狗,这样的人怎能配得上我卓哥哥的好心呢!”
而后,姚瑶又想到万俟郗如今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被人欺辱之中度过,并只能麻木的接受这般苟且,她忽觉大快人心。
姚瑶朝着万俟郗冷笑道:“无论你怎么努力,也回不到过去了!”继而姚瑶挺了挺背,带着丫头便扬长而去。
万俟郗双拳紧握,朝着地面狠狠一击,他咬着牙道:“既然你们都想要留我一命来欺辱我,那么——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加之在我身上的屈辱,数百倍偿还!”
自大病过后,万俟郗不仅妖力全无,就连他修炼的速度也变得极其缓慢,但凡能够利用的时间,万俟郗都会用来修炼,以至于在挨打之时,万俟郗常会因为疲惫昏睡过去。
可即便奋力如此,万俟郗仍处在集阴境界,其实力还远不及鹰族的普通弟子。
又到了午夜时分,万俟郗闭上双眼,借着皎洁的月光,细细感受着月光之中的阴气,此时的万俟郗不用面对任何的讥讽,他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
紫气自万俟郗裸露的上身缓缓冒出,万俟郗不禁全身痉挛,阴气不断朝着他的心口涌入,万俟郗忽感心间一阵绞痛,阴气便被自他体内散发的热气冲散,化作一地的月光流失在时空之中。
万俟郗瞧见消散的紫气,长叹一声,不免惋惜道:“又失败了,时间快不够了,我得再来尝试一次!”
万俟郗盘腿而坐,吊着一口气,紫气再次从他裸露的肌肤冒出,月光洒落在万俟郗的身上,紫气顺着万俟郗的毛孔缩回至他的体内,在万俟郗的脉络之上重新凝聚成一层紫色的薄膜,将他的经脉护住。
两个时辰过后,万俟郗蓦然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心道:“终于迈出集阴境界,进入了盛阳阶段。”
自大病之后,万俟郗便被打回集阴境界,所幸经脉已通,不然凭着他现在的身份,筑基恐难成功。
通脉之境乃是筑基的基础,对于日后的修炼至关重要。须以天地精华洗礼全身,直至全身脉络能与天地感应,过程极为缓慢,且需药材辅助,越是名贵的药材对于自身感应天地的帮助越大。
万俟郗细细探查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叹了口气,道:“集阴境界,耗费一年,修炼时长竟比普通人都要多上数倍,这修炼的速度太过缓慢了,必须得加快速度,争取在妖族比试之前进入凝气阶段!”
万俟郗心念一转,再次将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
此时月光朦胧,雾气渐起,氤氲四溢,时空掀起一个漩涡。一瞬之间,天地颠倒,双目清晰之时,眼前已幻作另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