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凉,一弯新月拖着朦胧的尾晕,高傲地踱出云端。
万俟郗自原地半倾身子,在悬崖旁跃身而下。未几,他背脊之上生出一对黑翼,万俟郗腾空而上,直向远方,他的身影逐渐在其身后的那双泪眼之中远去。
“你回来了?”刚入魔都,万俟郗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问候。
“嗯。”万俟郗自小生性冷淡,并不喜欢与他人这般熟络。
“怎么去了这么久?”女子抬头望着万俟郗,一抹夕阳的澄亮化成缩影,在女子的眼眸之中流转。
这一幕让男子失了神,仿若适才的冷漠是种罪过。
眼前的女子虽没有倾国倾城的惊艳,却有着如同罂粟般蛊惑人心的魅力。她身着鲜红的丝衣,恰若舞草在生命的绚烂中绽放,那是血的印记,在张扬着自己的致命yòu huò。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这外边冷,小凝,我们回去说话。”万俟郗搂着女子的纤纤细腰,柔声道。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直至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和仙族谈妥了?”一男子见万俟郗回来了,急忙起身,上前问道。
万俟郗闻言,示意让洛凝先回自己的房间,洛凝应声,埋头离开。
万俟郗瞧见洛凝的反应,本想上前去安抚一下洛凝,可见洛凝头也不回的模样,也便没了那个意愿。
万俟郗将心绪转移到与仙族的谋划上来,他心知鬼域绝不可能与神国、仙族联手,且不说时间流不允许,就连他们的修炼之法也太过相冲,只要一方展现自己的实力,就会压制另一方的力量。
“没有谈妥这一说法,仙族势必会答应,神国于仙族而言,也是个莫大的威胁。”万俟郗淡淡地回答道,这个结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他的脸上自然没有多余的情绪表露。
“那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万俟郗身旁的男子开口,继续追问道。
“不急,出去历练的那批人中,很快便会有人再次执念成魔,待到他们归来之时,便是我们前往人界之日。”万俟郗接着道。
“我们只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两方妖市的要口,避免妖市参与进这场混战,至于鬼域,想来是避无可避。只要我们把握好初灵试炼的机会,这神国便同囊中取物。”
“初灵试炼,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神国之人前往初灵庄园了。”凌夜的眼眸之中透着猩红,高挑的身段被黑夜的披肩所遮掩,自上而下叫人看不透他,更不用说能从他的眼中探寻到他关于情绪的波澜。
凌夜是从数千个奴隶中存活下来的勇者,万俟郗在他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也认准了凌夜身上的硬气。
跟随万俟郗多年,凌夜虽不如他那般有着执掌天下的气魄,可却与他有着相似的冷淡,凌夜于万俟郗而言更像是亲人。
“最后再唤醒我们安排在人界中的人,确保其余几界不会生疑。”万俟郗点了点头,继续道。
“明白,不过——我总以为与仙族的共谋太过顺利,我们还是小心为好。”凌夜忧心忡忡地说道。
魔界中心有一道黑气窜出,一个魔兵蓦然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魔兵开口道:“见过魔主,凌夜大人!”
万俟郗颔首看着魔兵,出声问道:“什么事?”
“人界似是有大动作,初灵庄园已被全面封锁,但奇怪的是,我们魔都之人竟能穿过人界念力,进入其内。”魔兵躬身回答道。
“看来人界也准备出手了,这场试炼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万俟郗不由地一笑。
凌夜挥手示意,魔兵谨遵其意,退了下去。
凌夜沉默了一会,道:“看来神国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只不过神国一旦覆灭,人界将孤立无援,以人界软弱之性,倒不像是会作出鱼死网破的事情。”
“人界乃万物之本,不会像我们想象得这般不堪,人界定有后手。”万俟郗的双瞳微微收缩,冷冷地说道。
“我找人去查查这其中的变故。”凌夜一招手,与出现的魔兵吩咐了几句,而后魔兵化作一道黑烟,随风而去。
“好啦,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话说你和黛儿最近怎么样了?”万俟郗收了收心绪,开始打趣起凌夜来。
凌夜闻言哑然,无奈道:“只能是老样子呀!你有这时间操心我的事,还不如好好处理一下你自己的感情。洛凝生性敏感且多疑,无论她怎么转变,也不会改变她自身这个特性的。”
凌夜那深邃的眼眸之中此时竟流转出异样的情愫。
万俟郗笑了笑,心想也只有提到黛儿的时候,才能让凌夜如此紧张,偶尔戏弄一下凌夜,让他这张冷脸之上产生与之不符的表情,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凌夜懒理万俟郗的玩笑,转身随着黑夜离开了魔都中心,随着凌夜的离开,万俟郗的内心一阵空虚,万俟郗反复思索凌夜刚才所言。
对万俟郗而言,这将是个夜不能寐的深夜。
洛凝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来到了滥觞之源,这河畔如同魔都深夜里的灯塔,指引有着执念的人来此诉说自己的不甘。
“凝儿?”一张精致的面孔垂落在一只纤长的藕臂之上,秀发在滥觞之源中随着流水飘荡其中,伴着诱人的月色格外地摄人心弦。
“黛儿。”洛凝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顺势在黛儿的身旁坐下。
“你们最近怎么了?”黛儿没接过洛凝的话,追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的太多,惹得他心烦了吧。”洛凝的回答像是给她自己注入的一剂强心剂。
“别想太多了,魔主身边除了你,没有其他女色。最近处在魔都的关键时刻,魔主没法分心,对你的关心自然会比往日少一些。不会是你的问题,魔主怎会舍得苛责于你呢。”
黛儿手肘支着力,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承起,她半坐着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将头靠在洛凝的肩头之上,安抚着洛凝道。
黛儿见洛凝仍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便继续说道:“凝儿,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还可以向着魔主使使自己的性子,而我却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时刻。”
“两个相爱的人无法在一起本就痛苦,我和凌夜还要天天照面,这种感觉就如同在火上煎熬,有心无力的挫败可远比你这来的更加无助。”黛儿此刻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洛凝感到自己肩头一阵湿热。
黛儿此刻流露出的辛酸牵动着某颗藏在夜色下的心,有个身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正紧握着双拳,带着沉重的心情在黑夜的掩盖之下转身离开。
黛儿收回靠在洛凝肩头的脑袋,抬起头的时候,黛儿向略动的阴影处快速瞥了一眼,未曾发现异样,不禁有些黯然。
黛儿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她手腕之上标志着执念的红色印记变得更加鲜艳,在玄墨的风中也熠熠生辉,凄凉的美感让人不禁有些心酸。
滥觞之源中,又多添了一分执念,黛儿身上的魔性也随之变得愈发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