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的抗意总是扰人清梦的,苏野醒转过来,见老头蹲在水池边喝石雕虎头嘴里流出的水,苏野也赶紧走去,问:“这水能喝吗?”云老头道:“这是从山体里的净水,饮用应该没问题的,以前倒也没喝过,现在顾不得了,”说完站起来,苏野也依法低下头喝水,挺清凉,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却感觉更饿了。
老头走到一边墙边,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拉出了一个大木箱,说:“喝够没有,来帮忙。”苏野用袖子抹了嘴边水渍,走来食指和中指勾着铁环,帮他将xiāng zǐ提出来,搁下,问:“你在干什么?”老头将xiāng zǐ打开,说:“装剑。”xiāng zǐ很大,箱底有二十处器槽,老头先将二十把剑置于槽中,然后再在二十把剑上层层垒砌,花了大半天功夫,终于装满了一xiāng zǐ,这间石室里的刀剑也空了。苏野也不能帮忙,看他忙活着,问:“你不是来拿书的吗?还真要把刀剑全部带走,累不累呀?”老头不理他,装完后坐回石椅中歇息。
苏野问道:“烛火也快燃尽了,我们在这里多久了?唉?你给焰翎找把刀鞘吧,不能总这么提在手里呀!”老头偏头看看他,又看看焰翎,说:“当初没造好刀,也没做刀鞘,这里也不可能有合适的,只能重新做,出去后再说吧。”苏野眼珠一转说:“唉,行,出去后再说,可是如果随便找个人做刀鞘,怕是辱没了你师祖爷爷的名声呀?”老头睁眼,说:“行,行,我亲自给你做,可以吗?”苏野知道云老头是邺城第一的炼器师,当然要他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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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存储的蜡烛也彻底用尽时,苏野与云老头只能待在这间有火池的石室内,时间是十分难熬的,因为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能你讲讲你的故事,我说说我的经历,当饿的狠了时,干脆连话也不说了,老头坐在石椅上,苏野靠着墙坐在角落里,迷迷糊糊,睡睡醒醒之间,不知昏暗里溜走了多少时光。
“嘭”,一声爆炸打碎了黑暗的寂静,苏野跳起来,跑到石椅旁边,老头身体撑不住,原来已经不能动了,苏野持刀在手,凝神戒备,突然听见“苏野,苏野”的叫声,是小书生,苏野大喜,叫道:“我们在密室里,”寻着声音来到东面墙边,墙内果然有挖掘的声音,苏野过去问云老头:“老头儿,救我们的人来了,快醒醒,”老头眼睛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睁开,苏野放下刀,走到水池边,接了一捧水过来,慢慢倒在他唇上,老头儿感到嘴唇清凉,嘴唇微张,喝了一些水,苏野问:“密道的机关在哪里,他们已经打通地道了。”老头开口说话,可声音微弱,苏野凑近耳朵细听他说着。
苏野走到墙边,从上往下数第四十三块石砖,按进去,又往左数第七块石砖,有一个豁口,苏野手指伸进去将它拔出来,轰隆声响,石砖墙壁上升,巨大的碎石,灰土冲进石室,幸亏苏野立刻飞身退开,不然非被埋了不可。等了一会儿,挖掘声音越来越明显,又是“嘭”的一声,密道kǒu bào开,炸尘飞扬,被堵塞的密道终于疏通,小书生第一个冲进来,苏野一下子抱住他,叫道:“你们终于来了,好开心,带吃的没?”司徒靖被他勒得生疼,挣脱开来,说:“没有,出去吃也一样,”司徒弈和风墨也跨进来,几人跟着进来,手里持着工具,司徒弈问道:“云大师呢?”苏野努嘴,瘫在椅子上的不就是吗?
司徒弈走上去,把云大师背起来,说:“走吧。”司徒弈来到风墨身边,问:“我们在这里多久了?外面怎么样?”说着几人躬着身体一个接一个走进密道,风墨答道:“八天,”苏野讶然,怎么这么久,小书生走在他后面,说:“那天我上去后,城里的地面正不断塌陷,房屋倾毁,从地下城里逃出来的人像洪水一样挤,哭爹喊娘的什么都有,可是却有零散的人出地下城后往城内疾走,他们都穿着铸造师或徒工的服装,我感觉事情有变,立刻去禀告将军,将军也觉奇怪,立时想到他们是要突袭文机楼,那是邺城收藏机密文件和书籍的地方,刑将军率领亲卫赶赴文机楼,正好碰上他们,将他们全部抓了,城池被毁,我们所有人都退出了邺城,在东岭山山脚下扎营,安置百姓,大哥和风墨也逃了出来,我们就马上派人重新进城挖掘,今天打通了密道,救你们出来。”
苏野了然,那些身穿铸造师衣服的人一定就是制造炼器炉爆炸的人,好产生巨大恐慌,让他们的人能够混进去,到达禁域取出东西,后面将整座城池毁了是为了让他们拿到东西后能安全撤出,并顺利偷袭文机楼,应该是想取到云老头手里的那本书,如此大的动作,可不能是一两天就能安排好的,那些人果真是处心积虑,也说明禁域内的东西他们志在必得,可是好像那些黑衣人一样没拿到东西,那是因为禁域里根本没有,还是已经被人拿走了?
弯着腰走了不知多久,苏野他们走出了密道,原来出口是在城墙边的一处楼阁,只是已经没了顶,一眼看去,到处都是破壁残垣,废墟碎石,出来后,众人出城,整座城池的中央全部塌进了地下洞天,露出了一半的空间,就像是有神人将地面撕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只有边缘部分残留,看起来依然脆如薄纸。
司徒弈领着他们出城,进入东岭山中,顺道下山,来到将军营帐,参见将军,将军命人取来吃食,苏野狼吞虎咽,云老头的一名徒弟喂着师父吃东西。云老头精神恢复后,司徒弈带着苏野、风墨和司徒靖出帐,将军与云老头有重要事情谈,苏野现在精气十足,问道:“邺城没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司徒弈见他腰戴上束着一把整体形态颇似鸟羽的刀,问:“这把刀形状好奇怪,而且没有刀刃,云大师送给你的?”苏野点头道:“嗯,他还要帮我打造刀鞘呢?我给你们表演一下。”说着右手抽出刀,战意凝聚,紫光于刃部流走,所过之处,刀刃即现,从左至右一挥,空气微微炸响,刀风略带灼意,撤去战意,刀刃渐消,重回原样。司徒靖一声惊叫,上去将刀拿过来学着苏野的样子,瞪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异样,看着苏野。苏野耸肩笑道:“云老头说他认主了,只有我能那样?”司徒弈连道奇特,怪异,风墨也是双瞳微亮,小书生拿着刀挥舞,连刀风都没有。
没有多想,司徒弈说:“这些军队将分成两拨,老军和训练好的新军将动身前往巨城,因为听说,九洪域边界已经有狴昊huó dòng的迹象;剩下的新军和邺城铸造师要出发至离这里不远的黎城,那里也是一处制造兵器的城池,他们要在三百天内,打造好剩下所需wǔ qì,我和你们一起前往巨城。”
“巨城是什么地方?”
司徒靖答道:“那是位于云泽域第二道界关幽皇界的城池,是抵挡狴昊军的第一道防线,之所以叫‘巨城’,是因为它是被建在一座高耸如云的山峰之巅,城墙高数千丈,天险玄关界,百里依巨城,是人族耗费六十年时间建造的第一巨城,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根本不能在如此高的地方生活,那里也没有普通百姓,只有大周军队驻扎。”
“那我们是要在那巨城里挡住狴昊的进攻吗?”苏野问道,司徒弈道:“不是,在幽皇界外,还有人族城池,皇帝会要我们将狴昊挡在云泽域之外,我们应该会在云泽域与九洪域的界口,人族的第一道界关布置,那里确是十万里平原,不适合防御,所以巨城并未建在第一界关,而我们必须要将狴昊挡在第一界关之外,不然那里的人族城池可就遭殃了,我们最终目的地也会是那里,只不过是在巨城。”
苏野明白了,但依然对未来的事情感到担心,千年未遇的战争,需要流尽多少将士的血才能洗净长空,换来hé píng的煦阳,苏野到这个世间的时间不足十年,可也真心喜人族和睦美好的生活,天地间的纷争不会停止,而自己只希望那些离自己远一些,现在,是他真正意识到战争即将开始了,而他被迫参与其中,那位郎中说这场战争能够帮自己了解自己来自哪里,而自己又能为将会发生的事情做些什么呢?自己为什么会处于这场战争里呢?战斗都会有目的,而自己完全不知道将要为什么而战?迷茫充斥在苏野心中,前路就没有光明。握紧手中的刀,苏野仅知道,他必须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