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阵呆后,刘星还是机械的跨上台阶,漫步到一点也不小的小吉祥广场。他能听到风声远远的刮掠,和着工厂机器的闷响;也能看到不远处城里的灯火,像笼着烟尘的梦,总让人觉得不踏实。
有必要说一下这座城市,地处狭谷平原,资源还算丰饶,古老的后城河穿城而过,水光潋滟,花木扶疏,号称省内最具观赏性的园林城市。可惜这个古木参天、限行机动车的园林之城仅限于市政厅到后城河这一段,也就是说从五星大广场到连体栈桥再到园林廊道这一段。而在范围之外,却是一片乌烟瘴气。尤其后城河这一面,各类厂子扎堆开工,整齐划一的排放废气废能,刘星所栖身的清新铝业便是其中高耗能、高污染的代表。
“喵呜-”
就在刘星陷入到子夜的恍惚中时,一只身轻体健的黑猫从台阶后面的冬青中钻出来,大模大样的走进小吉祥广场,看也不看刘星。稀疏的枝条间隐约传来扑翅声,好像有什么鸟停在了枝畔,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而在稍远的地方,一根钢管居然无人自浮,向着前面的居民区飘去。
搞什么鬼……刘星哆嗦起来。毕竟他是属于白天的世界,大部分人都睡着的夜里,很明显不是他的世界,而是另一番天地,同样,但不同款。这就像yìng bì的两个面一样,白天的人以睡眠来躲避黑夜,休养生息;而惯于夜行的幽暗生物,则对带来光明和希望的太阳畏如蛇蝎,这是亿万年来形成的规矩,是这片天地的规则。
也正因为这样,刘星才更害怕了。他很明白,自己被耍了,就不该半夜出来,就算出来也不该赴约。明知道这是陷阱、是恶作剧,还巴巴的赶来,难道新娘子真有那么大的yòu huò力?为此甘愿受骗,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吗?
可惜的是刘星从来不是一个行动派,尽管心里想得很清楚,脚下还是没有动窝。没别的,这一刻的环境有点瘆人,那只猫在调整过后,一只闪烁光芒的眼睛盯上了他,真的是一只!那种不带丝毫人气的眼神,让刘星霎时间从头凉到脚后跟,根本就动不了。
完了!刘星觉得,自己这一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栽在一只猫手里,说出去恐怕会让所有人笑掉大牙吧?不过,既然已经完了,还管别人怎么说吗?都是虚妄罢了!
刘星动也不敢动,静待厄运降临。一分钟,两分钟,猫眼不动如山,闪烁如火炬,只管盯着刘星一个人。好吧,再忍一忍。
“扑棱棱”
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空中,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接着又是一声,像是在打架。刘星还没得及表达出恐惧的情绪,就见到那只带来厄运的黑猫舒展身躯,闪电一样消失了。同时打架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有黑色的天空下,一根钢管漂浮着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而刘星也看清了,钢管是捆在一辆电动三轮车顶上的,并没有违反任何自然规律,与神鬼更是完全不搭边。就像那只吓唬人的黑猫一样,只不过是恰巧出现在这里而已,并没有厄运和天怒人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刘星战栗的小心脏总算舒展开来。也不过如此嘛,吓唬人的小把戏罢了。如果这就是不见不散不死不休,那么很明显,他想多了。
刘星后知后觉的安慰着自己,好了,来也来了,见也见了,吓也吓了,没人来,没鬼影,更没有见鬼的约会。只有他一个傻蛋,天底下大约也只有他一个傻蛋了,那么还傻站着干嘛,回去吧。杵在这里也长不成一棵树,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走吧,走吧,人总该自己学着长大。刘星嘲笑着自己,心中也很是惊奇,自己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进小吉祥广场、走到零点这一刻的呢?任何正常人用正常思维一想就会知道,这完全是一件有悖常理的、不可能的事,存在的唯一合理性就是愚弄人,把他刘星当猴耍。而他还巴巴的赶来,自以为可以心安,还觉得挺刺激-如果与那只火炬猫的对峙也算刺激的话。他得到了什么呢?像泥团一样被人随意**,被耍玩,被吓得不轻,然后,就是一片空虚了。什么都没有变,只除了,他更疲惫的精神和身体。
再次苦笑一声,刘星慢慢转过身子,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甚至都有点记不起那位始作俑者的新娘子的长相了。但是无疑,那女孩是一个成功的欺骗大师、一个无聊透顶的人,一个为了自己的乐趣罔顾他人的危险分子!
突然,他的眼睛瞪圆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在他的视野中,偌大的一个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月华像箭一样,连绵不绝的射向大地,黑暗的大地暂时被朦胧的光明笼罩。很多东西变得清晰了,比如远处的楼房;很多东西则变得更加模糊了,比如近在眼前的影子、长在地砖缝隙中的杂草。很明显,就是在夜里,黑暗与光明也在奋力厮杀,就像烈日下的阴影一样,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都在为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合理性而厮杀拼斗。
而就在刘星的眼前,最模糊的、距离他的鼻尖一寸远的地方,挺立着一个人,或者一个类人的东西!只见那东西身着古怪的长袍服装,好像古装的嫁衣,更像是丧服;长袍无风而动,像来自最幽深的墓穴中,再配上一张僵尸般的脸孔,简直没有比这个更适合吓唬人的的了。
刘星完全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出现的,也不想知道。他也没有考虑到在这么近的距离,自己是怎么看到对方的全貌的。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恐惧,没有怕的要死要活,他只觉得憋得慌,憋得难受,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喘出一口气。
太……过分了!
终于,刘星喘出一口气,往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