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特斯醒过来,不知为何脑袋沉甸甸的,又似乎空虚虚的,而且,心中隐隐有股愤懑,难以平复。
他打量自己,正好好地坐在长榻对面的椅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畔不远处,是一个极其明媚的春日。
阿卡特斯恨恨地站起身,转脸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静月。阳光笼罩着她,明艳得犹如披上了朝霞,不可逼视。
已经是清晨时分。对了,自己是昨天黄昏,不对,是昨天深夜到了这小小楼阁,陪着也心绪不佳的她喝了好一阵子的酒,又纵谈好久,历练,晋级,青春,人生,还有失去以及希望和理想,可为什么自己心中会有股愤懑?
阿卡特斯想不起来,只是心中愤懑却无从消去。他站在那里久久打量静月,只见她依旧是一身紫袍,优雅地坐在窗边镜前,披散着瀑布般的黑发,显然是在对镜梳妆。
阿卡特斯不自觉地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随着双方距离的靠近,愤懑之意逐步消失,似乎再无痕迹。
是了,此前两人关系虽然算得上亲近,但像这般近距离看到她如此梳妆打扮还是第一次。如此绝美的女子,即将晋入天阶的大魔法师,平日当真是光华四射,清寒高傲,此刻却似乎是刚刚起床不久,就在少年面前梳妆,毫不在意地展现着身为女人正当芳华的韵致。
这种迷离的慵懒妖娆,叩动着少年的心弦,阿卡特斯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绮思。看着她柔美的脸庞,如黑夜般的长发,他蓦然有股冲动想将她揽入怀中,那一定有沁入心脾的幽香和快慰。
这种念头将他吓了一大跳,却似乎越压制越强烈,最后,阿卡特斯就在咫尺外的地方立定,看着那纤手梳理着如瀑黑发,死死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静月停手,从镜中打量着他,又微微转过脸来,朱唇轻启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阿卡特斯能感受到她的疑惑,下意识答道:“我想抚摸你。”
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发现已是口干舌燥,竟因此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不由大为庆幸,又有些失落,只是用力地强迫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果一时色迷心窍而唐突佳人,就算她不把自己扔到门外法阵中自生自灭,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控制自己的命运,从控制自己的**开始。何况这么荒唐的冲动?
可既然被允许如此靠近她,那就不必像以往那样站得远远了。阿卡特斯就这么在窗前站着,阳光洒落满身,看着静月梳妆,突然觉得她如此风情万种却又是如此的可堪亲昵。
静月看着镜中的他,脸上慢慢显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你呀,满身明媚的阳光……从黑暗的地下升起,进入阳光的世界,在阡陌上开放……”静月轻声说着,似乎是在吟一首诗,黑眸如星辰般明亮,却也有一丝说不出的惆怅。
阿卡特斯没有在意,垂首看着仿佛冥河深沉的黑发。听到这话语,似欣赏又似蕴有柔情,心头陡然涌上无限惊喜的温柔,不由伸出手去,去捉那一缕逸出的青丝。
只是这一刻,阁楼里突然响起叮咚一声,旋即投射过来一道影像在墙上,显示出分明是有人到了楼前。
阿卡特斯手指刚触到青丝,只觉心中一片轻快,这才停住手转头去看影像,只见一名年轻的女子立在阁楼竹林前,一身轻甲,当真英气勃勃。他转回目光看到静月,回过神来,轻柔地理了一下青丝,这才收回手。
静月没有看影像,一直含笑看着他,见他如此,神色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这才也转头打量影像,随即做了个动作。
阁楼的门倏然自动打开,显示出邀请访客进入的意思。阿卡特斯见状,又轻轻退开了半步。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女武士快步走进阁楼。只是她一看到阿卡特斯,眼神不由一厉,就直接走了过来,似乎带有一股威慑,阿卡特斯不自觉地又往后退。
“殿下,我回来了……他是谁?”女子直接走到阿卡特斯身前,瞪了他一眼,挡住他大半视线,又转身向静月问道,声音清亮飒爽。
“我的学生,好学、蹭课并且从来不逃课的那种。”静月眼神在阿卡特斯身上停留了一下,表情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口中柔柔答道,旋即转过身在梳妆台前继续慢悠悠地梳理长发。
“学生?再亲密的学生也不能停留在您的……”女武士嘀咕了一声,横了阿卡特斯一眼,又转过去,“殿下,都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那好。”静月袅袅婷婷站起,就往外走。
阿卡特斯莫名其妙,但也跟了过去。
女武士提起一个小xiāng zǐ,转脸看他,脆哼了一声。
“怎么?你也要跟我去美索达亚么?”静月似乎这才注意到阿卡特斯,放慢脚步,突然侧脸看着他,口中随意问道。
“美索达亚?”阿卡特斯楞了一下。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要回去了。”静月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
“回去?回美索达亚?”阿卡特斯反应过来。美索达亚位于另一片大陆,与罗典帝国相距遥远,并且隔着高山大海的天堑。这么说来,一别之后就再难相见了。
“是啊,离开家乡好久,也该回去了。”静月淡淡笑了,举步又往前走。
你真的要走?阿卡特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下意识地又跟上了她们。
女武士瞪了他几眼,见静月不予理会,最后也没什么表示。
一路上,阿卡特斯几次想开口,但看到女武士凌厉的眼神,只得沉默,偷眼打量静月,这才注意到,她行路时腰肢款摆,当真是婀娜多姿;神色也是淡淡的,眼神也不时瞥过来看他,似有莫名熟悉的迷离妩媚。
三人一路默默到了魔法师公会。女武士显然已安排妥当,三人很快就直接到了远程传送法阵前。
“好好活着,前程似锦。记着,你好好活着对我来说很重要。”踏进传送阵前,静月突然驻足,轻声对阿卡特斯说道。
“殿下?”女武士有些诧异。
静月不理会她,仍定定看着阿卡特斯,又从白嫩的小指上取下一枚指环,抓过阿卡特斯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又顺势轻轻挠了一下。
愤懑之意刚刚涌上,旋即被那肌肤接触的美妙触感掩盖。阿卡特斯合拢手掌,只来得及抚了一下,旋即就感觉到掌心沉甸甸的,是一枚储物指环。
只见静月看着他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要走了,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阿卡特斯克制着内心狂澜,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连手都没有伸出去。
“那就再见了,鲜嫩可口的……少年。”静月眼波似乎黯淡了一下,可随即嘴角又带上了回味的笑意,轻声说道,语音也似乎有着一丝妖娆和慵懒,如此莫名的熟悉。
阿卡特斯的记忆中,两人相处甚久,虽算得上亲近,可静月却从未有过这般暧昧的调笑,也许是因为分别在即再无相见之日,她才会这么说吧。
可阿卡特斯虽然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却万千思绪,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女武士显然很是诧异,回头看了一眼阿卡特斯,又看静月,却没有再说什么。
静月刚把脸转过去,就没了笑意。只是此刻她已踏入传送阵,隔绝在魔法力量塑造的虚空之中,除了身边的女武士,再没有谁能看到她的这幅黯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