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深夜，在路灯的照耀下，白日不断的车流此时几分钟不会经过一辆，街道上只有雨滴破碎的景象。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绚烂的路灯照不到的小巷里，传出阵阵仓促的脚步声以及精疲力竭的喘息。
我，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顶着雨水也无法浇灭的肺上的烈火，拼命奔跑着。
我叫阿轩，当然，这不是本名，记不清是几年以前，我离家出走。
那个地方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家庭，亲生父亲死后习惯好吃懒做的母亲没有任何改变，每日挥霍无度，迟暮的她只能随便找人重组了家庭，本以为是正人君子，可没几日，狐狸露出了尾巴。
继父沉迷赌博并且负债累累，重组的家庭更加残破不堪，人性的阴暗面更让人绝望，我回到家里时，看到母亲蹲在mèi mèi屋外捂嘴痛苦哭着，紧闭的房门里传出mèi mèi的尖叫和一个男人重重的喘息，愤怒的我踹开房门救出已经衣不遮体的mèi mèi，与那个禽兽厮打在一起，惊恐的mèi mèi夺门而出，当我拖着几近瘫痪的躯体推开房门时，却看到近乎崩溃的母亲和静静的躺在血泊中的mèi mèi，她自杀了。
mèi mèi惨死，我也再也不想回到这个被叫做“家庭”的地方，从此，阿轩就是我的名字，道行浅的兄弟会叫我一声轩哥，可我背叛了兄弟。帮派之间的恩怨远比外面的尔虞我诈要简单直白，所以一些小伎俩却能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比如，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轩哥会以为钱出卖帮里的消息，而我也不知道只是只言片语会让整个帮派险象迭生。家庭那边的事错乱如麻，我苦苦支撑着，终于崩溃，违背了对兄弟们的“义”。
纵使是黑夜也无法掩盖后面人群手中的银光，不用说我也知道那是什么。做错事的人必须接受惩罚，大家是兄弟其实都好商量，只有背叛不行，那辜负了兄弟之名，辜负了“义”字。
记忆的片段一时如潮水涌入我的脑海，我的脚步渐渐放缓直至停止，回想着往事，一时间我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后方的人群并没有上来直接向我宣泄愤怒，人群逐渐分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缓缓转过头，看着走出来的人熟悉的脸，艰难的叫了声：“大哥。”话音刚落，回应我的是胸腔的剧痛和窒息的感觉，我被大哥踹倒在地。
大哥蹲下身，附在我耳边：“阿轩，你不该这么做。”我的眼神一时间比这黑夜还要暗淡“大哥，杀了我吧。”或许是我的回答令大哥出乎意料，一个为了钱出卖兄弟的人此刻竟然视死如归，一向沉稳的大哥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艰难的神色。
“阿轩，你家里的事应该跟我说，难道我会不帮你吗？这次的事这么多兄弟看着，我最多只能保你的性命。从今之后你要从头开始了。”在我黯然的瞳孔里，在此刻涌上一丝光芒，心中的感激更是不言而喻。
对于我的背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大哥身为帮派的领袖，最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处罚我，而是调查我这么做的原因，更想办法抱我周全，其中需要承受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当得起“义”这一字。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眼中的热浪再也抑制不住，滚落下来。“大哥，我。”我刚要说些什么，大哥示意我不要说话，向后面摆了摆手，一个个人走了过来，雨夜没有星光，光线昏暗，待走近了，我才认出那人，正是我的母亲。那事之后，母亲便要与那畜牲离婚，那畜牲怎会善罢甘休，屡次纠缠，我被迫满足他贪婪的胃口，落得如此下场。
母亲看到我便扑了上来，嚎啕大哭。她的声音因为痛苦变得沙哑，嘶喊着：“儿子，你怎么这么傻，你mèi mèi已经没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叫我怎么活。”我仰天长叹一口气，母亲在此时出现，萴èi mèi媚钦趴砂牧臣赵俅斡橙胛业难哿保苣严胂螅敲瓷屏嫉呐⒌囊簧敲幢摇?br />
“大哥。”在只有雨声的黑夜中，我低沉的声音分外清楚，大哥听到我无力的呼喊，迅速伏在我眼前。我的眼中只剩下绝望，“杀了我吧。”
生无可恋的滋味原来是这样。
如果呼吸不是本能，我甚至不想喘气。到最后，我只能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生为了“义”奔波着，对父母的“义”、对mèi mèi的“义”、对大哥的“义”、对兄弟们的“义”。
可结果，我选择了离家出走，背叛了对父母的“义”；我没有保护簃èi mèi茫几毫硕詍èi mèi的“义”；我没能尽心为大哥效力，没做到对大哥的“义”；我背叛了兄弟们，最后的“义”也荡然无存。
大哥听到我的请求，刚强如他，声音中也多出了明显的颤抖，“阿轩，我怎么能。”后面的弟兄们同样没有见过大哥这幅神态，对我们这些宁流血不流泪的人来说，眼泪比什么都珍贵。“轩哥，跟我们回去吧，你还是我们的轩哥。”后面黑压压的兄弟们齐声说着，他们选择了原谅。对此时的我来说，原谅，是最重要的，只有得到原谅，我才能无憾的结束此生。
而现在，我真的没有什么挂念了，大哥的视线早就被泪水模糊了，此时正低着头，我很难想象到他哭泣的样子。我的右手，在黑暗中缓慢地挪动着，摸上了大哥右腿裤带。这是他的习惯，那里永远别着一把短刀。“噗。”一道轻声响起，轻得可以被雨声掩埋，可并没有逃过大哥的耳朵，这熟悉的声响他听过太多了，他颤抖着抬起头，那柄他常年携带的短刀已经深深插入我的身体，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在这漆黑的深夜中，没人能看见，在我的世界里，外面开始变得寂静，空气变得冰冷，视线也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大哥留着了呐喊的面孔。徘徊在我耳朵里的，只剩下自己缓慢的呼吸和逐渐微弱的心跳。
“呼，结束了。”此刻的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解脱。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即是开始，这是我意想不到的。阿轩，永远留在了那个阴冷的雨夜，但我没有。
当我的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残破的草木天花板令我陌生，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在我的额头上，令我瞬间清明。
我还活着，这是哪？此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身体有何异样，直到我坐起身，看到那双尚未发育完全的小手，不禁惊呼，而声音的稚嫩在我耳中听起来也不像是出自我口中。
另一个人的记忆如洪水涌入我的脑海里。片片画面构成的，是一个孩子悲惨的童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使得他沉默寡言，旁边人的排挤，而他只能逆来顺受。这个幼小的灵魂再也承受不住打击，消散了，而我的灵魂正好被这个有生命却没有灵魂的躯体吸引，显得有些趁虚而入。
不过，既然现在我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他的懦弱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前世的我，牵挂着太多，背负着太多，到最后心灰意冷，既然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此生我宁做万人敌，不做庸人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