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之吻》 六十五 夺命追踪

    蓝星人基地位于千脉山两座山的山沟底部，加上树木的遮挡，极难被人发现。山沟绵延一公里左右，两端的山体坡度虽然稍缓，但树木繁密，上下也极不方便。从滢萱所在的山腰通往基地的山坡非常陡峭，滢萱虽然在这条道上走了好几次，但每次都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在这种坡度较大的山体，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所以滢萱每次往基地走，都得小心翼翼，而且得花很长一段时间。

    看到云飞被抓，滢萱一下子就慌了神。除了云飞，山沟里总共有三个人。远远看去，滢萱并没有看清他们的容貌。但从他们的体型就能看出，他们并不是蓝星人。而且，他们身材壮硕，鼻梁高挑，头发发黄，明显就是外国人，只是不清楚是哪个国家的人。每个人都穿着便服，其中两人各背着一个大背包，乍看之下是那种长期在旅途中、或是喜欢探险的人。另外一个人把装着云飞的大袋往身上一扔，丝毫不费力地扛着就走。

    滢萱看着几个外国人把云飞扛着，沿山沟往前走，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抓走云飞？云飞现在究竟是死是活？滢萱心中的这几个疑问，只是一闪而过，她根本就无睱思考这些问题。不管怎样，眼下最重要的是从他们的手里夺回云飞。这样想着，滢萱往前小跑了几步，意欲直接跳下山崖。可她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脚下的泥土和碎石沿着悬崖直往下掉，发出沙沙的声音。滢萱平时从现在所处的位置到达山沟底部，起码要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几个外国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再说，即使她能追上外国人，她又能做什么呢？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又能跟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较劲吗？

    看着外国人渐渐走远，滢萱心急如焚。她忘记了自己正站在落差有几十米的高崖上，只要一失足，她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她往前走一步，又转身往后走两步，从口袋里取出shǒu jī，凝视一会之后又塞了回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要是晟杰在就好了。他可以直接从悬崖上跳下，然后把那几个外国人揍一顿。可如今晟杰已经飞远，她也根本没有联系他的方法。

    报警吗？不说jǐng chá来到要花上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云飞是一个全国通缉犯，让jǐng chá抓住也是永远都脱不了身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滢萱的视线沿着山沟移动，直到山沟尽头才停下来。滢萱想，他们不可能一直背着云飞走，尽头那里肯定停放着一辆车什么的。可是无论是跑过去，还是下山取车再开过去，滢萱都觉得来不及了。千脉山上分岔路很多，但山门也就三个。滢萱目测一下，觉得从山沟尽头的位置下山的话，走正门还是最快的，而自己的车刚好停在正门附近的停车场里。虽然还不太满意，但守株待兔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滢萱撒腿就跑，在人群里穿插，引来了不少游人异样的目光。滢萱顾不上这些，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运送云飞的车比自己先到达山脚。想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体育kǎo shì跑个一千米也要累得半死。滢萱这下连续跑了两公里，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汗水已经把她的衣服湿透，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总使不上劲。多少次，她的心里冒出一个声音：他们没那么快的，休息一会也没关系。可这样的想法马上就会被焦急的心情淹没。滢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直直地沿着山路的尽头看去。每迈出一步，滢萱都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有一点力气，再跑几步吧。

    看到千脉山牌坊的那一刻，滢萱有一种比kǎo shì拿了第一名还要开心的感觉。她寻到自己的车子，双手撑在车前盖上，奢侈地休息了几十秒。滢萱不敢放过任何一辆从山上下来的车子，一边休息一边紧盯着车辆收费岗亭。汗水从滢萱的额头开始往下淌，有一股把零乱的头发聚成了一束，然后在发尖大滴大滴地落下，还有一股沿着手臂往下慢慢流淌，最后汇聚在手掌的周围。

    千脉山开车上山收费比较贵，加上现在还是早上，所以下山的车辆极少。这是让滢萱庆幸的，她还有时间分辨一下，哪辆车是运送云飞的。

    待身体渐渐凉快一些，滢萱的脑袋也稍微清醒了一点。她首先对目标车辆做出了定位：三个高大的外国人，加上云飞，还有他们那些巨大的旅行包，车子应该不会是那种五六座的小矫车，起码是七座以上的面包车或是那种大型的越野车。另外，滢萱还在思考，把他们的车子拦下来之后，该怎么办呢？凭自己的力量，还是没办法救下云飞啊！晟杰？jǐng chá？似乎除了这两个最初想到的选择，滢萱就再无其他办法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滢萱变得越来越焦急。已经有三辆小车从山上下来，但都被滢萱排除掉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只感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方面，滢萱担心外国人的车可能不在这个山口下，或是前面三辆的其中一辆就是；另一方面，滢萱依然想不出救下云飞的办法。她不安地在原地打转，双手捏成拳头，又抱在一起。她做了一个决定——不能再等了，下一辆车必须跟上去，碰碰运气。

    又一辆车从山上下来，但并不是滢萱预期的那种大型车。她的内心无比矛盾，两个想法激烈地碰撞着。是不是这辆呢？要跟上去吗？滢萱迅速地钻进自己的车子，并开启了发动机。她的脚不安分地踩在刹车上，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从山上下来的车子交费以后，缓缓地在滢萱前方不远处经过。滢萱睁大了双眼，誓要把车里的情况sǎo miáo一遍。车子的窗户都是关着的，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几个黑影。从这几个黑影的身形来看，滢萱感觉并不是那几个外国人。

    正在这时候，一个声音让滢萱既兴奋又紧张。那是一名男子的声音，而且是一句很不地道、有明显外国口音的汉语。滢萱的头迅速转向山口的车辆收费处，第一个进入她眼睛的事物是一只从车窗里伸出，毛发又浓又密的手。在之后的一秒钟，滢萱才注意到山口的车子。那是一辆暗蓝色的越野车，同样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滢萱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云飞就在这辆车里面。

    越野车过了收费站以后，慢悠悠地在滢萱前方驶过。这甚至让滢萱怀疑自己判断错了。

    滢萱松开刹车，缓缓地跟在越野车的后面。焦急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跟踪太过容易暴露。幸好越野车似乎没有发觉，依然平静地在路上行驶。

    转过两个十字路口以后，已经有几辆车插入到越野车的后面。滢萱担心，再走一段路就要跟丢了，在繁忙的道路上跟着并不是办法。她一边开车，一边盯着导航仪，推断越野车应该是往高速入口的方向走。她决定一搏，踩紧了油门，慢慢接近越野车，甚至在某些路段走在越野车的前面。这在某种程度上，让几个外国人觉得滢萱并不是在跟踪他们。

    忐忑的心情在接近高速入口的过程中渐渐消退，滢萱故意放慢速度，让越野车比自己先进入高速入口。千脉山在江阳市北郊，南面是城区，而北面则是大片的山区。越野车正是往山区的方向走。

    在高速上，越野车依然循规蹈矩，行驶速度并不快。滢萱终于可以集中精神，思考如何营救云飞的计划。

    “云飞，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滢萱满脸愁容，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

    天空中渐渐多了一些乌云。在车子的后方，依然是蓝天白云，而车子正在前进的方向，已是黑压压的云。似乎一场暴雨马上就要到来了。

    在高速上，如果你看到一辆车跟了你几十公里，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特别是一个小时前你看到一辆车，跟它拉开距离，自以为今生再无缘相见，而这辆车突然又出现在你的前头的事情，比比皆是。越野车一如既往的平静，让滢萱感觉，那些外国人并没有发现自己。

    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几颗小水滴打在了滢萱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在她刚反应过来，要打开雨刮时，雨已经变得又浓又密。整个空间一下子变成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闪烁的应急灯，前方车子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平日在高速上遇到这种情况，滢萱心里会发慌，生怕一辆没有开灯的车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前方。而现在，她心里同样发慌，只是她担心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她生怕自己再看清前方的景物时，越野车已经不知所踪了。

    又开了十公里左右，雨渐渐变得稀疏，可见度一下子多了几百米。滢萱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任滢萱把眼睛瞪得再大，她也看不到越野车的身影。她顿时有一种发慌的感觉，好像丢了一件自己珍藏多年的物品。现在越野车的位置有两种可能，一是它已经下了高速，二是还在高速上，只是跟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罢了。第一种可能非常可怕，犹如一颗小石头掉进大海，找到的希望微乎其微。而且，滢萱发现，刚才大雨里走过的那段路，确有一个高速出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滢萱双手紧握方向盘，不断歇斯底里地问自己。

    有没有下高速，对滢萱来说，可能性几乎是一样的。与其在浩瀚的大海里寻找，还不如对第二种可能孤注一掷。滢萱踩下油门，在限速100公里的道路上开出140，不断在车辆间穿插、蛇行。她已经料到，如无意外，开完这一次，自己的驾照也要被吊销了。

    越往前开，滢萱的心越发没底，因为她始终没再看到越野车。按理说，照她这个速度，要追上越野车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可能的解释就是，越野车已经从前一个出口离开高速了。滢萱开始感到绝望，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云飞就这样没了吗？

    虽不知道那些外国人抓云飞是干什么的，但滢萱可以肯定，这些都跟蓝星人有关系。或许，他们知道了有半个蓝星人在云飞的体内，又或许，他们知道云飞有控制水的能力。无论是哪种可能，云飞都逃不开被当做实验品。联想到那些解剖的画面，滢萱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在心里痛骂自己，当初为什么就不肯报警呢？jǐng chá把云飞抓走，怎么说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啊。说不定到时候晟杰勇闯监狱，云飞就被救出来了啊。自己为什么那么蠢啊！

    一个响亮的喇叭声把滢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原来，她正低速行驶在快车道上，后面的车差点就zhuī wěi了。滢萱从后视镜看了看，稍微踩了一下油门。就是这一回看，让滢萱把眼睛都瞪直了。在身后的几辆qì chē中，一辆暗蓝色的越野车显得特别耀眼！滢萱兴奋不已，又要降低自己的速度，让越野车出现在自己的前头。可就在这时候，滢萱发现越野车打开了右转向灯。滢萱迅速转头，发现高速出口就在自己的右前方不远处。越野车要离开高速了！滢萱心头一紧，完全不顾后方的车辆，猛打方向盘。这一下，后方的车辆技术再好也躲不过了。紧跟在后面的一辆撞上了滢萱车子的车尾灯，而再后一辆因为要躲避，撞到车道中间的护栏上。这些都不是滢萱能料到的，她只想转过去追越野车，自己身处一个什么环境都忘记了。尽管如此，滢萱也未能驶进出口匝道，她在离出口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听到后面杂乱的鸣笛声，滢萱深知自己闯祸了，心脏差点都蹦了出来。但想到越野车已经离开高速，滢萱更是紧张不已。在急促的呼吸中，她做了一个决定。

    驾照吊销早已是铁定的事情，肇事逃逸拘留什么的也不管了。在一片鸣笛声和咒骂声中，滢萱在应急车道上急倒车，然后驶进出口匝道。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滢萱感觉自己做遍了世上所有罪恶的事情，全身都在发抖。

    越野车所走的，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出口。此地位于山区，离城镇足足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在此出口下去的车辆寥寥可数，加上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路上的车辆极少。要说刚才在高速上，越野车没有发现滢萱的跟踪，也合乎情理。但现在，滢萱要不被那几个外国人发现，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将不是吊销驾照或拘留那么简单，而是关乎生命。

    越野车在一条山道上开了一会之后，速度明显加快了。滢萱感觉自己已经暴露。这是一条很狭窄的山道，只够一辆车通行，两车相会还得找一个稍微宽点的口子。而且山道九曲十八弯，经常上坡和下坡，加上雨天泥泞路滑，行驶非常困难。山道依山而建，一边是陡坡，一边几乎是悬崖。以较高速度在这条路上行驶，还是挺吓人的。有几次，滢萱的车子已经踩在道路的最外侧，吓得她满身是汗。

    绕着山体转了半圈，一个巨大的水库突然映入眼帘。郁郁葱葱的树林把湛蓝的水库围了一圈，像极了一只深邃的眼睛。这里虽然没有经过开发，但大自然本身的美已让人惊叹。可惜滢萱此刻毫无欣赏风景的兴致。让她偷乐的是，前方出现了一条比较长的直道，她不需要开得那么惊险。可是下一刻，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整条道路上只有两辆qì chē，现在双方都明晃晃地在对方的眼里，若还没有发现，那不是傻子就是瞎子了！

    正在滢萱慌张的时候，她看到越野车后座的窗户打开了。一个男子不慌不忙地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最可怕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把shǒu qiāng！滢萱刚张大嘴巴，还不知所措时，“砰”的一声，车子的窗户被打出了一个洞。那个瞬间，滢萱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紧接着，她呆呆地看着前方，下意识地踩下刹车。看着越野车渐渐远去，她才感觉到自己在急促呼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超出平时好几倍。

    车子停了下来。周围只剩下雨水落在地上的“嘀嗒”声和落在树叶上的“沙沙”的声音。

    他们有枪！这是滢萱第一个想到的事情。

    现在还要继续跟吗？还是马上调头逃走比较好？

    即使他们没有枪，自己一个小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还是先回去，报警让jǐng chá过来处理比较好吧？

    但是不跟上去，jǐng chá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啊。云飞还能挺多长时间呢？

    滢萱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她也搞不清最好的解决方案究竟是什么。她闭上了双眼，浓重地呼吸着。她什么也看不到，但她依稀看到一个方向，听到一个声音。

    滢萱再次踩下了油门，全速往前冲。

    在直道的尽头，有一个转角，焦急的滢萱还不至于横冲直撞，早就在此处降低了速度。可是，刚过转头的画面让她又惊又慌——她没有看到越野车，只见两个外国人躲在道路内侧，两个充满杀气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砰”“砰”

    两声刺耳的枪响。滢萱完全看不到子弹的踪迹，只知道自己的右手臂突然发麻。在这个转角，车子必须顽强转向，否则就会掉下悬崖。滢萱深知这一点。但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她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松开了方向盘。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

    那个被枪指着的画面，是滢萱最后看到的最清晰的画面。紧接着，整个世界都翻转了。滢萱先是在狠狠地撞在仪表盘上，然后安全气囊像一个拳头向她扑来。qì chē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昔日柔软的部件如今都成了凶器，不断向滢萱发出攻击。

    滢萱早已满身是伤，但她被颠得迷迷糊糊的，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伤痛。

    “扑通”一声，qì chē落入水库，在几秒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渐渐消散的涟漪。

    岸上，男人们欢快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