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诸环相撞而鸣,其间若隐若现一抹暗黑印痕。</p>
“从前我怎的没瞧见你这般怕我?”</p>
“从前您只是棵树。”</p>
“尺奕未曾教过你?形为虚,魂为实。”</p>
“教是教过,可拂晓奶奶您这也太……”</p>
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悠然地与我说道:“我现下像个奶奶?”</p>
“不像不像。”我忙摆摆手,“可我也不能唤您姐姐吧,毕竟您也有……也有不少阅历。”</p>
“傻淳儿,还是叫我拂晓吧,本就是个称谓无所谓什么。”那你不让我叫你奶奶,矫情的太婆。“这下可以抓住我的手了吗?若是再不伸手,你的血怕是要流干了……对了,你的伤,冰虫可治不好。”我默默收了结印的手,一把抓住了她,她不过用手一扶,伤口瞬时愈合,果真是比我的冰虫快了许多。</p>
“现下我来教你禁术,教习之前,我有些话要说在前面。”我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法术共有十卷,三日一卷,我教一日,你悟一日,再温上一日。另外,我们约法三章,第一,我只教一遍,会或不会全凭你自己。第二,术法里若有任何疑问,不许问。第三,走出这道门,不可说起我。”规矩真多,上了年纪的人难道都是这般讲究?不禁让我想起了往日拜于尺奕那处之时,拜师礼行了整整一日。</p>
“是!”</p>
“既如此,我们开始吧。”话音落地,她面色一凝开始演绎结印,结印的手势复杂古怪,柔弱曲美中含着的是苍劲铿锵,而那印里,有的不仅仅是寒冰一脉。</p>
“好了,你试试。”她见我犹疑不决,“不必担心,你有我的印花,我乏了,两日后我来查看。”说罢挥挥手,树下幻化出一藤条卧榻,她轻飞而上,以手撑额,真如画中人。</p>
我吸了口气,运了运灵力,刚开始结印额间便印出了拂晓的蓝百花,顿感灵力与往日大有不同。不得不说她教的结印光是极厉害的,光是我如今这般粗糙的手势,已然比往年千年所学强上数倍。如此三日轮回,时间过得倒是很快,在三日一次的交手中我甚至感受到了她微妙的渐弱势态。</p>
“不是我弱了,是你强了。”</p>
“可你已然……”可你的身躯已然变得有些透明。</p>
“不碍事,不过是因了你血的效应快要到了。”</p>
“那我再割一次手臂不就行了,来。”说罢我挽手长袖,直直的杵到她面前。</p>
又是嫣然一笑百花迟,“收起你的细胳膊吧,你的血只能用一次。”</p>
“那怎么办?”</p>
“不碍事,教会你后我再会树立便好。”</p>
“你那么厉害为何不能离了那树?”</p>
“那是故事里要说的……想听?”</p>
“嗯嗯嗯。”小鸡啄米式地点头是我最擅长的。</p>
“也好,最后一日了,反正你也学得差不多了,那我们接着讲吧。”</p>
“从头开始。”</p>
“嗯?”</p>
“往日你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而且,从前我以为你是个爷爷,没想到是个奶奶,完全领悟错了,这样听下去是要走火入魔的。你看淳儿这么灵慧,定然不希望淳儿走火入魔不是?”</p>
“你啊。”她宠溺地揪揪我鼻子,那样子有些像二哥。</p>
“那我们从头说起。”一听这话,我顺势也为自己幻化个藤椅,一溜的趴上去了,想想又从地窖里引了一坛酒,一切备好,很是满意的瞧了瞧正在含笑看我的拂晓。</p>
“上古之时和现下不同,我们是不分三界神魔的,天地之间只有神这一族,故也不会分出各种族来。”</p>
“所以你教我的结印里五行皆有。”</p>
“对,那时天地之间的神并不多,而许多神族也多在岁月里渐渐坐化,坐化之时因元魂四散出体内,有的没于万物消于无形,有的则赋着于五行之上,使其灵力渐起,化做天、魔二族之人。而**则是化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p>
“有些像凡间话本子。”</p>
她朝我一笑,笑得不似从前的邪魅,那温柔真真是将我的骨头看苏了,她接着说道:“那时我与九幽一处,日子过得也是极逍遥。”</p>
“九幽是你心心念念之人吧。”</p>
显然被我说对了,她颔首一笑接着说:“后来我们也迎来了坐化,可他确确实实是坐化了,形神俱是消散与万物五行,而我——而我却不知怎的,肉身虽是消散成了数颗冰棱树,元魂虽也破碎,但残识却完整保留了下来,后来,我像个孤魂野鬼般存了下来。因是元魂,自是不能长久于人世,于是我长久的赋予这棵我用肉身化成的冰棱树内,亿万年来靠着渲洺鸟四处找着九幽的元魂碎片。”</p>
我放下酒盏,“那找到了吗?”</p>
“找到了。”她低着头,那般的神情并不像是开心。</p>
“是谁是谁?是寒冰族的吧,要不然天下那么多冰棱树,你怎会一直在这里守候。”</p>
“是忘川。”</p>
“二哥?我那个傻二哥?不会吧,你再查查,说不定弄错了。他真真不像个神的残魂。”</p>
她掩嘴而笑,“他不过是在你面前逗你罢了,离开你时,他是极清雅慧炬之人。”</p>
“是么?”我会信?qíng rén眼里出西施啊出西施,这么个大美人如今竟这般眼瞎瞧上了我那傻二哥,唉,人间之情啊,真是误人啊。我不禁为她惋惜地喝上了一杯。</p>
“是了。而后在他出世之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要先于他坐化的,他为了护住我的元魂提前坐化,这才保住了如今的我。”我二哥竟有这般模样?想是九幽的英雄元魂尽数碎了,唯独剩了二哥这一片最傻的。</p>
“我就这般看着他出生、长大、chéng rén。”</p>
“他殿里也有冰棱树,你若想与他多多处上一会,可以附在他的殿里,为何?”</p>
“虽是他的寝殿,他却鲜少在那处。”也是,十日有九他都会来我这。</p>
“而且,我渐渐的也离不开这处了,似乎是与这冰棱树融合了,也似乎是渐渐堕化了,元魂逐渐有不稳定了。”她挽起长袖,扶了五色手环,我才瞧见她手臂上的印记,“这便是堕纹,神族若是有了这纹,便会渐渐迷离心智,堕入永世苦海。”</p>
“那你……”</p>
“不碍事,我已然找出了法子。如今我将术法尽数传给了你,那棵额间的彼岸花便是我的归宿了。”</p>
“你的意思是……”</p>
“我将永世在你的额间守护你与九幽。”她的身躯开始变得越发的透明,透过她的身躯,我已然能看见身后之物。</p>
“你可以将花种在二哥额间,这样便可生生世世在一处了,何必转上一道在我这处?”</p>
“我的傻淳儿,你以为我的灵力能那般轻易的融入你的元魂是为什么?我渐渐无法离开这处的冰棱树又是为何?”</p>
“我和你……难道……”</p>
“你我本是一个元魂,现下我已然没了能力再支撑下去,但我仍然想要保护他。而且……他已然忘了我,附于你额上反倒是我最好的归宿,今生,我为他,九死无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