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之上,鱼肚白渐然显现,很快,曙光便如天上的剑,从天际之处,往黑暗刺出致命一剑,然后,新一天的光明照彻了这片大地。
天空中的朝阳和白云,树木上的绿叶和露珠,经过昨晚的生死逃亡,柳枫才感受到平常的事物也有着可爱的一面,因为看到这些,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活着……
柳枫坐在大狐狸的背上,望着前方不住后退参天大树,心里有些茫然,他被大狐狸带着往森林外奔,却不知多久才能得去……
但柳枫并不着急,他迎着扑袭而来的凉风,不时能在树枝之间,看到被大狐狸惊动而迅速逃离的黑色影子,他想,只要大狐狸在,他们就一定能出得了这片森林。
这时,身下的大狐狸却突然发出淡淡的蓝光,样子变得有些虚幻,慢慢地,它放慢脚步停了下来。柳枫还没开口问,就被老人拎住衣领落到地面上。
可脚踏实了地面,老人便是摇摇欲坠的,像个喝酒的醉汉,柳枫连忙伸手扶住他,让他靠在一根从土里拱出个桥状的树根上坐下。
“你……没事吧?”柳枫关心地问,可他知道老人怎会没事?
在森林的晨光里,老人的脸色已不算上苍白,而是死灰色!还有右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仍在一点点地往下滴落着血,柳枫见着,也能感受到凉风渗入骨头中的冰冷。
这时,大狐狸走近来,它眼中带着怜悯望着老人,而老人眼中流露的,是对肝胆相照的朋友感激的泪光。柳枫发现大狐狸庞硕的躯体更加虚幻了,就像有一团白雾把它笼罩住。老人把左手向大狐狸伸出,接着咻的一声响过,大狐狸瞬间缩小,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老人的左手掌心。
柳枫双眸闪烁过惊奇,可他很快就明白。大狐狸是老人变出来的,所以大狐狸与老人一定有着某种联系。老人命不久已,自然对大狐狸有所影响,这般想着,柳枫心中就有了点担忧,因为没有了大狐狸,他们怎样才能走出这片森林呢?
“小枫子。”老人突然说话了,柳枫看着老人,只听他疲累地说道,“其实我忘记很多事了,所以我也记不起有过你这个徒弟了。”
“嗯。”柳枫应道。
“但你练的却是本门的无双决,你确实是本派弟子无疑。我愧对于师傅,所以不能让他的徒子徒孙受到任何伤害,更不能让他少一个徒子徒孙。你坐下,转过身去!”
听到老人命令似的话语,柳枫也不使心憋气,依言转过身盘膝坐下。只见望着前方不远处,有一棵葱茏高大的古树,树上的叶子沾染着清晨的露水,在金灿灿的太阳照射下,显得清翠欲滴。而在一岁一枯荣的时间里,枯枝败叶已在地上叠上了湿润而沉厚的一层。
忽然,一个瘦骨蜡黄的手贴在柳枫的背后,接着听老人道:“跟我一起念无双口决。”
柳枫吃得一惊,就像要柳枫跳入大海里捉鱼一样,因为他根本不知什么是无双口诀!?
正待柳枫想着如何解辩的时候,老人已经开始念了:“
运天地之气于境内,竭周圆之氲于无双。
邻万息于钟灵,化涵韵兆坤中。
无静兮湍暴喧鸿,无动兮镇魂魔畜。
妍妍迎顾则轻瑶,煌煌绞掫沉泥坳。
心宽可取万物魂魄,心正可视红绸妖梦。
惊不与惊涛骇浪,沉不与沉淀浮萍。
邵华结在梦中判,忽不呼而正轩!
从老人说第一个字开始,柳枫就感受到一股热浪从老人的手掌上流入到身体里,而当老人把无双口决念完,柳枫竟发现自己的腹部处也出现了一股小热浪。
老人念完了一遍,又开始重复第二遍。这个时候,柳枫身体中的两股热浪交会在一起,可是并没有发生强烈的冲击,就像小溪汇大江,毫无阻隔地融在了一起。
这是同源本生,无双决的同源本生!
柳枫闭上了眼睛,仔细道悟老人所念的一字一句。身体中水乳交融的热浪,奇妙般沿着经络运转起来。运转的经络路线柳枫认识,因为昨晚柳枫就运转过几遍。不过当时柳枫沉思了很久才开始运转,而现在柳枫知道了无双决的口诀,运转起来犹如囊中取物,唾手可得!
过了不久,柳枫发现一夜未曾休息的疲惫竟然莫名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灵台澄清,精神抖擞。突然,一直贴着身背的手滑落,柳枫自主运转完这一周天,立即回过了身。
只见老人正微笑地看着他,柳枫似乎看见过这样的微笑,就在那一场午后的雨里。看着他的人,就像回光返照一般,眼睛变得格外的明亮。
柳枫的眼睛变得明亮了,那是在柳枫眼里的泪光。
“小枫子,我已经把现在的功力传给你了,只要你跑得够快,你就可以出得了这个森林。一直往前走!”老人望了前方森林一眼,那是大狐狸一直奔跑的方向。
“那……那你怎么办?”柳枫哽咽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我本该恢复了功力再带你回来这个世界的。”老人没有回答柳枫的话,从他把现有的功力传给柳枫的时候,他就断了自己的后路,“在你出去之后,记得去一趟五重山无双门。你祖师爷已过百岁之年了,不知是否依然健在……不管你见到的是他老人家还是他的灵牌,也都要磕上三个响头…………就当是为了为师磕的。”
柳枫看着老人,只见老人说完了话,他的眼帘似乎变得沉重,眼睛里的光芒就像天空上的烟花,在凄迷中零落。
“你……你……”柳枫心里难受,低下头,眼泪噗呲噗呲地从脸颊滴落,后面的话变得像蚊蚋一般小,“你……不要死……”
好像听见了柳枫的声音,老人的眼睛恢复了一丝光彩,“好像……我还不知你是不是我的徒弟呢?”
柳枫抬起头,看见老人脸上艰难露出的微笑,心就像被刺了一刀。猛然之间,柳枫跪在地上,在老人的面前,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似乎了却了心愿,老人闭上了眼睛,可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微笑,就像枯树上开出的花……
“我不会让你死的!”柳枫咬牙切齿地说道,心则犹如铁一般坚定。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人死了,因为他已经看见过一次了。爷爷死的时候,他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但现在,他学会了内功,还有老人所传的内力,所以,他绝不能看着老人死了!决不能!
柳枫站起,把老人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背上,而同时,身体里的内力开始运转,在背起老人的时候,竟也不觉得有多沉重。而当他迈出第一步,丹田中的内力就像水坝开闸,狂龙脱窟,骤然,一种意想不到的感觉涌向了全身。
那是飞一般的感觉!
柳枫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之间轻了一半,就算老人在他背上,他也相信可以一息奔出十丈之远。柳枫一收腹,一提胸,果真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