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海边,一道颓影曳曳,独自受着那袭袭海风,吹乱鬓角的散发,吹落发尖的水珠,吹失那白发男子的魂……</p>
东岳似早已知晓沧也会来,早已备好了茶于庭院之中。</p>
此刻的沧也,一身黑色装扮,与那披散着的长白发形成鲜明对比。他修长的手指箍着茶杯,瞧着那杯中始终挂着一抹苦笑的倒影。</p>
多年的好友,东岳笑着说道:“开一局?”</p>
“好。”沧也点点头。</p>
“你我二人可是有多久未曾如此品茶思谈了?”东岳执子落下,瞧着对面呆望杯中清茶的沧也,不由轻笑,“你可是在睹物思人?”</p>
“我早已记不起你我是何时品茶思谈了,这数数万年光景,睹物思人也好,睹物思情也罢。过去的,便让它似曾那般如水而逝吧。”沧也眸中尽是悲凉,无奈叹息,他知晓即便口中如此说,可大家心知肚明。</p>
“你也别瞎话。”东岳说道,见沧也许久未落子,忍不住提醒道,“轮到你了。”</p>
东岳话落,沧也收回目光,将茶放在一旁,执起一枚黑子落于棋盘之上,形成围困之势,将东岳的白子食之殆尽,一盘棋似死了。</p>
东岳挑眉,随即嘴角挑起一抹微微笑意,又执起一子落于黑子之间,一子便破了沧也所布的棋局,成反败为胜之局面,东岳不由调侃道,“怎的,被关了许久,连棋艺也退了?”</p>
“怎会?”话落,沧也执黑子落于棋盘左上空却之处,看似绝境之地,此刻却成了桃源之意,“未到绝境,又怎知能否逢生。”</p>
一潭死水如今却活了,还活的比原来更好。</p>
“果然是你的棋风。”东岳嗤笑,端起清茶,浅尝辄止,“他们说司命的茶乃三界之最,若是品过你的茶,恐便不会这般说了。”</p>
闻言,沧也执子的右手顿了顿,本想闭口不谈的,可心中的那份羁绊却让他心悸。随后,他轻笑,道,“虽说,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我有我的法子,阿凉不过学了半罢了。”</p>
东岳闻言,笑而不语,只是静默的在棋盘之上,与沧也进行着角逐。沧也见他如此,不禁讥笑,两人在棋盘之上角逐胜负,远至昆仑却是真刀真枪。</p>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棋盘角逐才结束。</p>
过后,沧也不由开口,对东岳说道:“多谢了。”</p>
“尊父混沌之时,将司命托付于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视而不见。”东岳应道。</p>
“东岳,你就不担心我带着族人,再次攻打九重吗?”沧也眺望远方,突然开口问道。</p>
“有意义吗?”</p>
“身为神族之人,若人人都这般。九重恐早已是我魔族之物了。”</p>
“如今太过安逸,恐其死于安乐,偶尔练练,也挺好的。”东岳轻笑,他挽袖将棋子分好,欲与沧也在对弈一场,便问道,“再来?”</p>
“再来。”</p>
一方落子,一方言谈。</p>
“按你这话,这九重还要感谢我族了?”沧也说道。</p>
东岳挑眉,既没否定,也没肯定,只来了个模棱两可的表情。</p>
“沧也,往后之路,需慎之。”东岳说道,心中不由一阵感慨。</p>
“我知晓的,”沧也点点头。忽的,他轻笑,话锋一转,说道:“让他出来吧!说来,也算是老朋友了。”</p>
话音刚落,东岳更是无奈,他知晓沧也说的是何人,那人便是倚附在东岳府中密室那玄石之中的刑越,司命曾的未婚夫。</p>
年少司命,曾被盘古许给刑越。年少轻狂,心悦君兮君无意,也是无奈,唯有醉意长亭。后为了救司命,散了元神,多亏东岳及时收了零散的元神,方救了他一命。如今,只差一个机缘重生。</p>
“他若能出现,恐早上了九重,一门心思的陪着那丫头了,说白了时候未到。”</p>
沧也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让身处玄石内的刑越莫名生出一股愤懑之情。</p>
屋外两人对视,默契的笑出声,无奈摇头,继续对弈。</p>
若说先前,两人是细水长流,如今便是快刀切木。沧也出其不意,竟让东岳毫无反手之力,最终制敌。</p>
东岳双目紧盯沧也,自己方才不过说了句他棋艺有所退步,紧接就给他来了局快刀切木。反观自己,一败涂地。</p>
“你倒是痛快。”东岳挥袖,收起残局,闷声说道。</p>
“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你教我的。”</p>
“……”东岳无言以对,这话也确实是自己说的,那年冬,东岳怂恿沧也去做些无聊的事儿,也不知沧也当时是如何想的,竟真的按他所说,付诸行动了,“罢了罢了,不和你计较了。”</p>
“嗯,作为长辈本就不该与晚辈计较。”沧也端茶,微抿,目光眺望远方,悠悠说道。</p>
东岳一听,嘴角微微抽搐。</p>
“你不会真打算在我这儿品茶,不再问问那丫头如今怎样怎样”</p>
“我即便不问,你也憋的慌了,不是吗?”沧也反问。</p>
又是一阵无语……</p>
“得,这数万万未见,你依旧能将他人的心思摸得透彻。”东岳无奈摇头轻笑,随即为自己倒了杯清茶,微抿,又道,“司命这数万万年来,抹了曾经的天真烂漫,本是个欢蹦乱跳的丫头,如今却成了这三界九州中最乏味无趣之人,与他人甚少接触,除了尊父的礼会,九重的小仙能见到她,其他时候别说见了,就连她的衣角都不曾瞧过。尊父于混沌前,将灵力皆传给了她。在众人眼中,她司命高高在上,孤傲神圣,守护着三生镜,拥有天地最强大的灵力,没有宿命羁绊,是他们膜拜的古神。可是又有几人知晓她曾历经的磨难,整日里饮茶阅简,她很孤独,却感受不到一星半点,沧也,既然你回来了,就不要再让她受苦了……”说着,东岳不免有些红了眼眶,他心疼司命,司命是他带大的,他瞧着她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怀梦少女,从无忧无虑变得痛不欲生,最后变得如此,他怎能不心疼……</p>
沧也静默,他听着东岳的话,心中万般悲凉,这世上有救人之药,有害人之药,唯独没有的便是那后悔药。年少初遇本为缘,情窦初开则为劫,这场劫他们已经历了数万万年,这是一段被抹去的劫,一段在三生镜中不存在的劫……</p>
“东岳,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始终是我的劫,逃不开的。我能做的,就是护她,到我倒下那刻,到我再也没有能力保护她之时。”</p>
“你们就轴吧。”东岳无奈说道,他饮尽杯中茶,幽幽茶香迂回着,充斥着口中。随后,东岳又说道:“司命毕竟是被煞气伤了,虽说伤好了,但身子还是虚,需要好好调养调养。”</p>
“嗯。”沧也低眸思虑片刻,伤感言到:“东岳,宁魂珠失了,穷奇夺了去,它是如今我与阿凉唯一的羁绊,我不能没有它。”</p>
“沧也,如今你出了封印,如若寻不到,那便从头开始吧!”东岳道。</p>
“恩。”沧也嗤笑,低眸望着杯中清茶,静静的说道:“哦,对了。桃华山的桃花估计开了,若是桃华见着了,定是欢喜的。”</p>
“桃华恩情,你我皆忘不了。如今,则封之事,恐还需我等好好思虑一番,倒也算是我等对她的交待吧。”东岳言道。</p>
桃华是曾经的巫族灵女,也是一个世间鲜有女子,与年少的司命甚是处的来,可性子却大相径庭。一个古灵精怪,一个温婉静好,许是缘分,让二位姑娘成了好友。</p>
而则封则是桃华的后代,当年,既桃华的承了恩情,如今自是要记着这份恩情的。</p>
“东岳,桃华恩情我自是难忘,只是我想着有朝一日,能带着阿凉,同她一起去桃华处。宁魂珠还未寻回,眼下与我而言,寻回宁魂珠最为重要。寻回了宁魂珠,便是寻回阿凉了。”说罢,沧也眸底深处,那份柔情尽览无余。</p>
东岳欲言,却又顿了顿,随后叹息又饮了杯中清茶,言道:“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事儿,没一样能让我这一把老骨头省心的。”</p>
沧也无奈轻笑,他瞧着眼前的东岳,东岳于他也不过差了几万岁,可模样也于他们这人一般,依旧是个俊朗男子。只是,行事有时不由多了他们这些人无的老成罢了。</p>
“出来也有些时辰了,有些事我还未处理完,该回去了。”沧也起身说道。</p>
“不看看司命?”东岳问道。</p>
沧也顿了顿,无奈的说道:“以何身份啊!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急。”</p>
“随你怎么说吧!”</p>
沧也轻笑,回首瞧了瞧身后的屋子,释然的说道:“走了。”</p>
刚离开,一道素衣女子落入东岳眸中,脸色还有些许苍白,三千墨丝并未挽起,随意的披散着,风轻拂,发尾微微吹起。</p>
“感觉如何?”东岳瞧着司命走出屋子,不由问道。</p>
司命瞧了眼刚刚离去的沧也,不由微愣,这白发黑衣男子,竟能让她心中升起一丝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抓却抓不住,有些头疼。</p>
待回了神,司命看向东岳,点点头,言道:“嗯。身子好多,东岳,多谢了。”</p>
“有何好谢的?你自幼便是由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会视而不见。”</p>
听闻,司命便不再多言。</p>
“经此一役,你需多加休养。虽说我已将你体内的煞气除了,但煞气入侵,对你伤害很大。扶桑古树的灵力,可助你疗伤,你就暂且住在我府中,待伤好全,再回九重。”东岳说着,司命听着的同时,也为自己倒了被清茶,微抿,淡淡的清香入了鼻,微微的回甘潜于口齿间,这味道与她的竟有几分相似,却又胜过她,她不由的想起方才离去的那人,“这茶……”</p>
正想着,东岳便伸手夺了司命手中的杯子,“大伤初愈,少碰些茶。”说罢,东岳便唤来小东。</p>
“来了来了,老祖,怎么了?”小东正倒腾着花草,手中还沾着不少泥土,脸也脏兮兮的。</p>
东岳一瞧,不由想到,我的天呐,这哪家的孩子。东岳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你去好好捣拾捣拾,再把我让你弄的汤端来,弄得和哪家野孩子似的。”</p>
小东尴尬的咧嘴一笑,擦了擦手中的土,应到,“好,神君请稍等片刻。”</p>
司命点点头,随后对东岳说道:“那半缕元神如今可擒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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