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权势,唯名与器。
赵枢现在无权,自然没有授人以柄的印器,所以只能选择养名。
他前世见惯了高官显贵,这些人中,为了争权夺势者,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爬的有多快,摔下来便有多惨,反倒是一些不温不火的人,在稳步的向上爬时,丝毫不怕有跌落悬崖的风险,这便是他们积累的势!
赵枢没有做过官,但他了解这个阶级所内涵的思想,当大势一起时,便如泰山压顶,又何论阴谋诡计?
而他现在做的,那便是非常简单的养名二字,毕竟他母族不在、从前又不被父皇所喜,这种毫无根基的时刻,若是真的被赵佶另眼相待的话,无异于成为夜空中的萤火虫那般显眼,到时他的兄弟们哪里还会和他客气。
“此文妾身一定好好装裱,多谢殿下……”
李师师指尖轻抚自己,美眸死死盯着案几上的书帖,宛若再看一副绝美的稀世珍宝,到了她现在的地步,世间能让她动心的,唯有喜爱的学识与日后的富贵了,若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赵楷合作,只是比之富贵,显然在这女人眼里,学识是更加重要的,更何论这种一看便知名传千古的文章。
赵枢看了眼对方似要滴出水来的娇媚神态,忍不住忙收回目光,暗叹这女人果然还是个妖精,清纯时宛若天山雪莲,娇媚时又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一颦一笑间,无不带着诱人犯罪的风情。
李师师似乎也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是收敛起自己的表情,仿佛在这一瞬间,那个原本知性、温雅的女人又回来般,只是双颊却是带了一丝红润,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方才师师过于激动了……”
“无妨。”
赵枢摇了摇头,起身便想离去,他此刻也不想多呆,这种女人对他吸引力实在太大,他又是个极为好色的人,再呆下去,会有犯错的风险。
李师师也颇为方才的失态感觉不好意思,便起身相送,临到门前时,突然咬了咬嘴唇,看了赵枢一眼说道:“殿下文采无双,却又何必趟进这滩浑水呢?”
赵枢闻言一愕,见李师师那有些惋惜的表情后,不由失笑着道:“夫人莫非指的是太子?”
“殿下不必与我见外,您称呼妾身师师即可……”
说着,李师师语含深意的说道:“殿下之才学,倘若能好好钻研,名留青史亦非难事,又何必着眼于这功名利禄间呢……”
“倘若我能回三百年前的大唐盛世,或许会考虑夫人、师师的忠告,可惜……”
李师师不知道的是,他脑中的诗文,多数都是在唐宋之间,倘若他真的去研究文章的话,除了南宋的诗词外,只能抄些明清的小说了,而这东西,根本在这时代里上不了台面,真要弄出来的话,不为人耻笑才怪。
赵枢不愿多聊下去,当下冲李师师拱了拱手便阔步离去。
看着那潇洒远去的身影,李师师还在皱眉思索,不知赵枢的那句若能回三百年前是什么意思……
……
出矾楼时,赵枢正巧看到冯辉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看了眼天色,这才发现已到了傍晚时分,便先开口问道:“时间到了?”
“殿下,您在不下来,奴才都想去楼上寻您了!”
冯辉苦笑,一边伺候赵枢上车,一边低声说道:“您还得快些回府更衣,再有一个时辰,宫宴就开始了!”
赵枢一听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不由放下心来,见冯辉还是一脸急切的苦瓜脸,失笑道:“时间还早着呢,你急什么急。”
冯辉只能报以苦笑,满心的牢骚无处发泄,他这王爷只需两手空空的赴宴,但现在可是过年期间,若是不给各宫娘娘准备好礼物,到时宫里必然责罚,而主子肯定会迁怒别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这王府的主事。
回到王府后,赵枢便简单的沐浴了下,因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他也没闲心去调戏身边的侍女,待到穿衣时,就不能穿上午出去的常服了,因为要入宫见驾,即便是他这种赵佶的亲子,严格上讲也是属于臣下范围,只能穿朝廷赐予的王服。
那绯色的厚重王服穿好后,就该戴朝冠了,令赵枢松口气的是,他还没行冠礼,无需穿戴九旒冕或幞头,直接让人拿个金色发束别上就行。
话说这宋朝的官帽有两种,一种是较为常见的展脚幞头,而另一种,便是王侯才能佩戴的旒冕了。
与宋人的审美观不同,当赵枢第一次看到宋太祖做出的展脚幞头时,便感觉这玩意看着很傻,相传唐朝时的官帽不是这样,其展脚如蛾翅,而但到了赵匡胤登基时,一些大臣仗着自己有拥立之功,很放肆的在朝会时窃窃私语,老赵说了数次,发现没人理他后,便让人将蛾翅展脚换成了长扁担形状,并且官越大者,幞头上的帽檐便越长,自此之后,大臣果然在上朝时安分许多,老赵看的心中欢喜,所幸给自己也来了一套最长的帽檐。
至此,大宋的历代君主连十二旒冕也不带了,毕竟那玩意前后十二条旒珠链,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不说、还重的压头,这便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由来,所以他们上朝时,一般都以幞头为帽。
这也是为何赵枢在后世,一查宋朝的历代君主,便会发现他们的画像上都带幞头的原因。
等赵枢临出门时,才发现冯辉还在忙碌,除了上午随自己出行的车马外,后面还跟了数个马车,有不少人,都在往里面搬东西。
赵枢不是那个喜欢宅在屋里的前身,立刻明白这是给宫里人准备的礼物,他颇为无语的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真是百密一疏,竟是忘了准备点新鲜的玩意,和宫里的人拉关系。
要知道天家感情淡薄的主要原因便是,皇子、公主们的年龄一到,就必须迁出宫外开府,哪怕你是皇帝亲生又如何?没有召命,你连宫门都进不去,赵枢的便宜老爹还算比较好的,到底是个念旧情的人,但近乎多达六十多个子女的他,能说出这些子女的名字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分出精力去挨个照顾。
是以赵枢这种不受宠的皇子,想要让便宜老爹记起自己,只能靠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刷存在感了,像下午给李师师的三字经便是如此,还有种见效更大的方法,那就是吹枕头风,可惜他身体的母亲已死,这点跟老大赵桓一样,都没有后宫的支持。
不多时,冯辉终于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擦着一头的汗水冲赵枢点头道:“奴才该死,让殿下久等了。”
眼见对方此时颇为狼狈,赵枢虽心中不悦,但脸上却是露出宽慰表情道:“冯辉你也是为本王忙碌,不必为这点小事惶恐……”
千里之提,毁于蚁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厮是自己的心腹,若是太过严苛的话,说不准哪天被人收买了去,到时自己可真的是因小失大了。
看着面前冯辉的感激涕零,赵枢只是报以微笑,眼眸中的神采,却是闪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