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怔，向发声之处看去。见拐角处三个装束奇特的人物，正对着东墙指指点点。</p>
李元脱口道：“竟是他们几个。”</p>
毕须提问道：“怎地，玉清师兄认得他们？”</p>
李元轻声道：“他们在镇上曾打听过祖鸿钧的住处。”</p>
李德道：“小毕刚才说什么来着？”</p>
毕须提骂道：“哼，这几个乌鸦嘴，是故意与我唱反调么。”回身时，却见一矮个胖子已走到近前，咧着大嘴对众人施礼道：“幸会，幸会。”</p>
毕须提没好气道：“哥几个怎么称呼？哪个道上的？”</p>
矮胖子笑容不改。朝身后年龄稍长那人扬了扬手，道：“这是我的族兄古灯然。”又指向另一四方大脸之人，道：“这位是二族兄释莫尼。在下弥大勒。还没请教几位尊姓大名。”</p>
李德见众人都凝力不动，只得上前还礼，将众人的名字一一报上。说道：“看几位的装束，似是来自西牛贺洲。”</p>
弥大勒道：“德兄所言不错，我等乃西牛贺洲迦毗罗卫国人氏。”</p>
李德也不知他口中的迦毗罗卫国到底在哪，便笑道：“对了，小毕也自西牛贺洲而来，却不知你们是不是同乡啊。”</p>
哪知毕须提将脖子拧向一旁，阴阳怪气道：“德子兄快别这么说。人家乃是西方大印度境域内的人物，那种地方，处处穷乡僻壤。各地风俗，奇葩怪异。咱——可高攀不起哪。”</p>
三人听了，齐是一怔。万不想姓毕这小子，刚刚结识便口出不逊。释莫尼怒道：“你说什么？”</p>
毕须提气他们在自己正说“有诗的地方千万别去”时，偏偏就念出首诗来。别看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求仙之心切，丝毫不在李元之下。释莫尼念的那首诗一旦被认定又是神仙所留。这趟飘渺山之行九成九又要白搭。</p>
更可气的是，那释莫尼半点不肯忍让，竟还敢上前质问于他。毕须提把脸一仰，道：“我能说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p>
释莫尼愈怒，挺身向毕须提冲去。古灯然忙抢前一步，将他拦在身后，劝道：“二弟息怒，与这等人一般见识，没的折了身份。”</p>
毕须提见释莫尼一张四方大脸涨成猪肝颜色，向后闪了闪身子，道：“你待怎样？难道想动手不成？我可告诉你，大家都是来找祖鸿钧的，便是财主的孙子、乡绅的儿，也得先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收起来。”</p>
释莫尼强压怒火，低声骂了句道：“下三滥的东西……”</p>
李德不欲众人见面就吵个不停，抓住毕须提的手腕，将他扯向一旁，道：“还是少说两句吧。对了，刚才我听莫尼兄在念诗，来来。咱俩过去瞧瞧，看到底是怎么回事。”</p>
毕须提跌跌撞撞跟在李德身后，道：“我说德子兄，你别拉我呀。我和你过去就是……”回头看了眼释莫尼，道：“我才说到有诗的地方去不得，那小子偏就在一旁念了出来，你说，这不是跟咱们找别扭？”</p>
李德摇头道：“要是别人早就留在墙上，你嗔怪于他，又有何用。”</p>
毕须提脱开李德的牵扯，道：“俗话说，狗屁神仙狗屁诗，故意写给世人知。此地既有狗屁诗留下，咱们又白走一趟不说，就连那祖鸿钧，也不用再找了。”</p>
李德道：“这话怎么说？”</p>
毕须提道：“德子兄还不明白吗？祖鸿钧凭那首留诗，在此沽名钓誉，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了……”</p>
话音未落，忽听不远处一声娇叱响起：“我看你才是才不是好东西！”</p>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男孩十四五的模样，青衣小帽，手上提着一串小药包。身后跟着个稍小些的女孩，头上梳了两个犄角，着淡huáng sè的长裙。两人并肩从镇子的方向朝这边走过来。</p>
李德道：“坏了，释师兄的帮手到了。”</p>
毕须提见释莫尼不似与两个孩子相识的模样。便笑道：“他们根本就……”</p>
这时，女孩子已走到他的身前。伸出雪白的食指，向他的鼻尖点去。毕须提忙向后退了两步，道：“小娃子，想做什么？”</p>
女孩拧着眉头道：“我家主人与你可曾相识？”</p>
毕须提道：“什……什么主人？”猛省道：“你……你难道是……”</p>
女孩狠狠剜了他一眼道：“贼眉鼠眼的，一看你就不是好人，还敢说别人不是东西。那你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你说……”</p>
毕须提听她的口气，竟好象是祖鸿钧家里的丫头。暗怪自己口无遮拦，忙摆手道：“呃……呵呵，我那只是猜测，不当真的。”</p>
女孩道：“你既是猜测，怎地不往好里猜？我看你这人就是心术不正。”</p>
毕须提被人抓了个正着，争辩不得，一脸尴尬道：“我只随口说了一句，怎就是心术不正了……小孩子家，说话不知深浅……”</p>
释莫尼在一旁冷笑道：“这叫童言无忌，哼哼。”</p>
毕须提怕他添油加醋，只得装作不闻。往脸上拍了两下，对小姑娘道：“好，好。都是我的错，怪我一时嘴浅，说错了话，你小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p>
女孩见他样子滑稽，小嘴再也撅不住，格格笑道：“算你还懂事，好吧，饶你这次了。”</p>
毕须提喜道：“这可多谢你了。”顺势扯开话题道：“呃，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p>
女孩子看了众人一眼，笑盈盈道：“我叫夏地祇。”指了指那男孩道：“他叫高长生。”</p>
毕须提道：“你与祖鸿钧怎么称呼？”</p>
夏地衹道：“那是我家主人。”</p>
众人“啊”了一声，将二人围到中间。李元问道：“你家主人现住于何处？”</p>
毕须提道：“这所学堂果真是你家先生开的？”</p>
李德道：“墙上的这首诗是怎么回事？”</p>
夏地祇笑道：“你们这样七嘴八舌的，我怎么回答呀？”</p>
毕须提道；“那就先答我的。”</p>
夏地祇看了他一眼道：“学堂自然是家主人开的。”</p>
毕须提又问道：“你家的主人既是个教书的先生，却怎么任凭学堂荒废成这般样子？”</p>
夏地祇道：“他老人家年近八旬，哪还有精力教书。前些天又生了场大病……我这不和长生哥刚给他抓药回来么。”</p>
毕须提吃惊道：“怎么，他已病卧在床？”</p>
夏地祇眼圈微红道：“是啊。昨天镇里的张员外看中了学堂的这块地皮，可他出的价太低，我们就没有答应。后来又一商量，这几间房子扔着也没用，还不如换点银子，给老主人抓几副好药吃。于是今早就让周紫微和陈勾过去和张员外商谈。刚看到你们，我还以为是他家来的人呢。哪知却在背地里骂老主人的坏话。哼。”说完又朝毕须提白了一眼。</p>
哪知，这一眼白将过去。就见毕须提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竟坐到她的面前。</p>
夏地祇吓得向后退了半步。忙又上前伸手扶他，道：“你怎么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呀。”回头对李德道：“你看到了，我就瞪他一眼，可没动手呀。”</p>
毕须提摆了摆手道：“没事，我没事。”朝地面砸了一拳，颓然道：“得，这下坐实了，又白跑一趟。”</p>
李德将他从地上拽起，道：“我说小毕，你刚才不是还说，找到人是福气，找不到长经历。怎么这会儿反倒先撑不住了？”</p>
毕须提嗨声叹气地拍着屁股上的灰土，转头对李元道：“玉清哥，你怎么看？”</p>
李元双唇紧闭，满脸失望之色。恨声道：“只怪我们事先没打探得清楚。”抬头望向对面的飘渺山，呆了半晌道：“此处已没了再呆下去的必要。”说罢，冲李德二人挥了挥手，大踏步往来路走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