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好一定值得被爱》 第6章 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这世界荒诞又真实，光怪陆离。

    一

    有一段小时候的记忆。

    大概是我读小学的时候吧。

    我是8岁入学的，就读于万良中心小学。

    记忆中的学校不大。

    只有一幢教学楼，一间食堂，靠东面有一幢二层的楼房。看起来是荒废的，不用于教学。

    在教学楼前有一块很小的操场，操场上有两根篮球架。

    看起来摇摇欲坠。

    在学校的西北角有一个孩子的天堂——小卖部。

    因为实在过去太久了，很多事在记忆中也慢慢模糊了。

    只记得班主任姓戎。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要选班委，也就选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

    也是从那次起我知道什么叫做势利。

    一个同学的妈妈是妇女主任。

    显然班主任想讨好她，二话不说就给他儿子当了班长。

    那时候年纪下，不懂那么多。

    现如今想来实在是令我嗤之以鼻。

    为什么我这么生气？

    因为本来那班长的位置是我啊！

    我却只能屈身于副班长之位，唉，我的伯乐在哪儿呢？

    你们猜结果怎么样。

    第二天晨读的时候，他带头在教室后面玩拼图。

    老师来了实在气愤，在我们的一片声讨下，他“光荣”的被卸职了。

    于是他便成了建校来的chuán qí人物，人送“一天没”。

    我觉得这么说实在不妥。

    他当班长的时间应该说连一天都不到，叫他“一天没”也过于抬举他了吧。

    很好，正义得到了声张。

    然而新班长自然又不是我。

    她叫大牙。

    哦！那是我给她取的绰号。当然“人如其名”她有两颗大大的门牙。又因为头也很大，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头兔子。

    更有意思的是大牙的右半边门牙是缺一半的。

    是四年级的时候被人推倒摔在地上摔断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我放在以后再讲。

    第一天上课班主任先带我们看了看学校。

    很巧，她带我们看第一个地方便是食堂。

    只是在那时候我们的意识中还没有食堂这个概念。

    老师问：“小朋友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同学们你一嘴我一嘴的开始发言。

    有说是体育室的，有说小卖部的，有说音乐教室的。更有甚者说这是厕所。

    老师听完差点晕倒。

    她害怕我们再说出更离谱的dá àn便给了我们提示说：“小朋友们，这是大家一起吃饭的地方啊。有哪位小朋友知道这里应该叫什么吗？”

    争风头的机会来了。

    我跳起来大喊：“我知道！这叫饭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学都笑了，不过三秒之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因为我们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是饭堂的话我们不都变成了饭桶了吗？

    老师赶忙说：“猜的**不离十，这叫食堂。以后中午吃饭就来这吃知道吗？”

    我心想：“明明就是饭堂，还骗我们说是食堂。听都没听说过这个词，你要当饭桶你自己当吧。我才不是饭桶。我要是来这里吃我就是小狗。”

    年轻就是爱瞎几把立flag。

    我在食堂吃了六年。

    顺理成章的当了六年的小狗。

    不过这个秘密到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小时候的生活真的是惬意。

    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少，放学很早。

    可以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说出口的话可以转头就忘。

    每天可以很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元气满满的去上学。

    只知道被爱，从来不知道爱别人的感觉。

    那时候感觉亲人间的离别是一件离自己很遥远的事。

    从不担心第二天睁开眼身边的亲人会突然离开。

    可总是事与愿违，这样的日子在我四年级便到了头。

    只记得那天天空是阴沉沉的。风不大，吹着人有点冷。

    放学的时候听见校门外人声鼎沸。

    不时还有警笛声传来。

    我们都知道，有事发生了。

    我沿着校园路往外走，看见有许多人聚在校园旁长河的尽头处。

    他们个个神情紧张，激烈的对话。

    几个穿着警服的公安人员在维持秩序。

    周围也拉起了警戒线。

    老师叫我们只顾低头回家，别看热闹，别靠近长河。

    我很害怕，跑到一旁听大人们讨论。

    大概听出了事情的原委：

    就在今天早上45点钟左右，住在长河旁的一户人家里的老人清早起来倒痰盂时不小心失足掉进了长河淹死了。

    因为是冬天，天亮的晚，家里人都没有发现，直到中午发现人失踪后才在河里发现了痰盂。

    我听的心里发怵，想赶快离开这里。

    我奋力穿过人群，听见前面叫喊声哭喊声混成一片。

    好不容易挤了过去，便看见几个老人的亲属瘫倒在地上，手脚不受控制的挥舞。

    又好像要抓住什么。

    个个衣冠不整，满脸泪水的朝着长河大声的哭喊，类似于：我们做儿女的还没好好尽孝，你怎么就走了。这种话。

    旁边的人和公安人员都在安慰他们。有一个好像是老人的女儿因为悲痛过度昏了过去。

    我突然想起了前段日子我看到的一个段子：老人拿shǒu jī去店里维修，工作人员告诉他shǒu jī并没有坏，老人突然哭了，说：“那我的孩子们怎么不给我打diàn huà。“

    心里一阵感触。

    我们总觉得时间还很长，身边的人都还在。

    可是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也许这一秒的眼前人，下一秒便阴阳相隔。

    老奶奶含辛茹苦几十年把几个儿女拉扯大，正是该好好享福，让儿女尽孝的时候，却还没来得及说声告别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记得我看过这么一个公益广告，讲的是一个女儿小时候对她妈妈说长大了就让她享福。她妈妈说：“好。”

    女儿长大了，妈妈的鬓角也有了银丝。女儿说等她结婚了就让她享福。妈妈还是说：“好。”

    后来女儿结婚了，又对她妈妈说等有了孩子就让她享福。

    妈妈依旧说：“好。”

    女儿有了孩子，孩子对她的外婆说：“外婆，等我长大了就让你享福。”

    这个公益广告到此戛然而止。

    场景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只不过妈妈已经老了，头发白了，眼睛花了，背也驼了，可是她坚信女儿的话：“妈，我会让你享福的。”

    她可能等不到了。

    乘你爱的人还在眼前，想说的话一定要赶紧说，想做的事也要赶紧做。

    “抬上来了！抬上来了！”一群人大呼。

    霎时，人群的目光都循声望去。只见老人的尸体被公安人员抬了上来。盖着白布。

    腊月的季节，河水冷的刺骨。

    两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下水不到20分钟身体也开始发颤。显然老人的尸体早已被冻僵，直挺挺的。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抬上来的。

    当家属看到老人尸体的那一刻，他们彻底崩溃了，发疯似的跑向老人。幸亏在场的人们把他们拉住。

    场面一片混乱，老人尸体被匆匆抬入车里。

    jǐng chá开始驱散人群。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生离死别的场景。

    现在想来仍触目惊心。

    我从没想过失去一个亲人会令人如此悲痛。

    我只是一直觉得这件事离我还很远很远。

    二

    一年半后，也就是我五年级的时候。

    那天我正在上课。

    班主任突然叫我出去，说是我父亲找我有很重要的事儿。

    我很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感觉到不安。

    老师让我等在办公室外面。

    对于他们的对话我只听了个大概。

    好像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

    回家的路上，我问父亲发生了什么？

    父亲面露难色，他想了想，才开口对我说：“你大伯快不行了，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父亲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一个年仅十字出头的孩子来说打击有多大。

    他想委婉的向我表达又怕说不清楚意思。

    那一刻，我没有感觉到很难过，只是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三

    记忆中的大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

    他外表看起来很刚强，身子骨也硬朗。

    但他心里柔软细腻。

    小时候我调皮，父亲三天两顿就打我。

    他打我我就跑，往哪跑？往大伯那儿跑。

    我家和大伯是邻居。

    每次我都会躲在大伯身后，朝着我父亲吐舌头。

    父亲在大伯面前不敢“放肆”，当然回家以后肯定少不了皮肉之苦。

    大伯总是会把好吃的就给我。

    他虽然没有文化，但他明白教育孩子的正确方法。

    他虽然常常对我说要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

    不过他只是那么说，从没有因为我考的不好而训斥我。

    大伯特别爱干活，一个人上山抓蜈蚣；去地里除草播种；背着上百斤的稻谷走几里路。

    他的背膀很坚实。

    虽然大伯很瘦，但看起来很有力，人也特别的精神。

    在我记忆里，大伯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曾天真以为他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一直不会离开。

    四

    一路上我一直回忆着脑海里美好的记忆。

    我反反复复的想着父亲刚刚对我说的话，也一直无法让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

    当我见到大伯的时候，他躺在里屋的床上。

    里面很昏暗，房间里站满了人，家里的长辈都到齐了，看来他们都在等我。

    我看着大伯，愣了神。

    父亲轻轻推了推我，示意我走上前去。

    我照做了。

    我站在大伯床前，大伯干枯的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小手。

    那浑浊的双眼里似乎透露着他对我殷切的期盼。

    他费力的用低哑的声音对我说：“大伯不行了，你要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啊。”

    我看着大伯，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一颗一颗滴落在他手上。

    望着眼前的大伯，他那如芦花般花白的头发，浑浊的双眼，干枯如柴的双手，靠着床边的营养液维持着生命。

    “这不是我的大伯！大伯你起来好不好，像以前那样给我吃好吃的。让我骑在你肩膀上，我好好读书，你起来好不好？”我带着哭腔似的哀求他。

    大伯一直看着我，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却始终没有再吐出一个字来。

    父亲让我出去，家里别的长辈还要话要说。

    我一个人坐在门前，呆呆的望着远方的天空。

    太阳已经沉入西山，一颗星辰也已缓缓坠落。

    长颈鹿的脖子那么长，哽咽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骆驼有长长的睫毛，想哭的时候能不能说眼睛进了沙？

    孤单的时候会不会一起想着谁？

    我没有长长的脖子，却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知道我要带着大伯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五

    大伯的葬礼那天我没有哭。

    偌大的火葬场大厅充斥着悲痛的哭喊声。

    长辈跪在前面哭的悲痛欲绝，我没哭，因为我所有的眼泪在那天都给了那颗星辰，我知道大伯也不愿意看到我哭。

    一直到大伯火化，我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我像是置身于一片荒野，四处一片荒芜，而我哪里都去不了，只有我自己。

    葬礼结束，离开前我在心里最后念了一句：大伯好，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好好感受你的关怀。

    没有回答。

    我又回到了那个小屋，后来那小屋里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

    我的大伯去世了。

    我默默鞠个躬，回忆突然都回来了。

    我每年过年都会说的那句大伯好，每个阳光好的午后都能见到大伯在田里耕作的身影，吃饭后抽一支烟默默回房间睡觉的大伯……

    我回到车上，突然间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两个月的眼泪都流完。我就这么趴在方向盘上，被回忆淹没，任凭自己的眼泪一行行往下流。

    原来过了这么久，我才能够让悲伤掩埋自己。

    六

    思念是想要穿越时间，去看看过去的你。

    我终于明白这世上存在着所谓的来不及。

    来不及就是再也没有办法跟那些人说说话了。

    这世上比生离更痛苦的，是死别。

    后来的后来，母亲总跟我说她感觉到有人在身边。

    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

    其实我知道那就是大伯。

    他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这世界荒诞又真实，光怪陆离。

    我还有好多人没有遇见，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过。

    我不确定的事更是太多，世事难料。

    还是那句话，谁也不能确定以后会发生什么。

    未来的人或事我不会再去担心，我也不会让那些对我重要的像大伯一样的人再离开。

    大伯，我现在成绩特别棒，别担心。

    今天是2017年9月25日。

    你离开我快6年了。

    如今我走过很多地方，就像你看遍了银河，也依然独爱你最钟爱的那颗星。

    可我想念你和我的那段时光，想念闭上眼睛能闻到的味道，想念地上偶尔一排的蚂蚁，想念那时在晚上还能跟你说上一两句话的自己。

    最想你。

    大伯。

    这个少年也该慢慢长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