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蝉鸣声起,浔阳城已没了白日的喧闹,街道上人影稀疏,只偶有一两声犬吠会不时打破夜晚浔阳城的寂静。
城外往西二十里便是野毒林,穿过野毒林往南行,有一座小峰,峰无名,登峰小道陡峭崎岖,此处人迹罕至,原因便是此地与浔阳城之间隔着一个凶险的野毒林,就连某些大胆些的药农至多也就到野毒林边缘采药,断不会深入林中,自然就更不会穿过野毒林来到此处。
这座无名峰的峰顶山崖处,立着一块石碑,碑亦是无名碑,此时,一人正盘膝坐在碑前,这人一身白衣,正是刚登上峰顶的徐麟云。
“娘,今日张家帮我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秦家。”
“其实我也大概猜到了二叔这么做的原因,若他知道其实我没两年好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煞费苦心。”
“娘,您以前总跟我说咱们寄人篱下,遇事低低头也是无妨的,可我想就算您还在,也不会许我改姓吧。”
“娘,船上的阵法我都布好了,本想着过完这个月才离开的,如今也好吧,毕竟我已决定了,早走晚走终归还是要踏出这一步的。”
“娘,陈姨的病我已尽力了,只盼到时候丫头别那么难过才好,还有,我将神霄诀都留给了丫头,哎,也不知这对她是好是坏,您若在天有灵,便保佑她平安喜乐吧”
徐麟云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好像那个与他一样喜欢穿白衣的温柔女子就坐在他的面前,不知过了多久,徐麟云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依稀是觉得再说下去只会徒增伤愁,他深吸一口气,改坐为跪,朝石碑磕了三个头。
“娘,孩儿向您辞行了。”
月明星稀,徐麟云下峰后往海岸边走去,远处依稀传来海潮涌动之声,借着淡淡月光,徐麟云远远便见到伫立在岸的黑船,他立时大惊,来不及多想,双腿微屈,一跨行十步,仅呼吸之间,便已来到黑船下,而后右脚点地,一跃两丈登上黑船。
小半柱香后,徐麟云从船舱内走出来,又四下观望了一圈,周围毫无异动,他面带疑色,似乎在自言自语,“船上的阵法完好无损,船内也没有少任何东西,究竟是谁破开了我的隐匿咒?”
许是毫无头绪可言,徐麟云想不通也便不再去想了,他立于船头处,右手化掌横于胸,只见他右掌轻轻一摆,整艘船便好像活了过来一般,船头渐渐转向,调头面海。
“走了。”徐麟云这一声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说,只是在他话落时,黑船渐渐入海。
“救命啊!等一下,等等我!”
这时,徐麟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子呼喊声,不禁回头望去,因夜色浓重,他只能依稀看清远处海岸上有十多个人影,一人在逃,余下的人在后追。正当徐麟云惊诧之际,那跑在最前方的人竟展开身法,欲踏浪而行。
徐麟云快步行至船尾,见到此番情景,心下暗呼一声不好,眼下黑船距岸边已有近二十丈,若是寻常江河湖水,莫说二十来丈远,就算是三五十丈,徐麟云也相信稍有点修为的人,借水面之力便可安然跃过。可这些实质为灵河的海水又哪能与寻常江水湖水相提并论?
果不其然,那踏浪而行之人只在海潮上借力踏了两步,便明显余力不济,此刻那人与徐麟云相距尚有十丈出头,再一步后,徐麟云只听到那人发出一声娇呼,身形一歪,眼看就要跌入海中,与此同时,那人一挥臂,投出一条红色绳索,那抹猩红之色,于黑夜之中尤为刺目。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确实不容徐麟云多想,他只知若是那人跌落海中,十之**要性命不保,只得纵身一跃,尽力施救。所幸二人之间多出那一节一丈有余的赤色绳索,当徐麟云抓住红绳一端时,那人身体已有大半沉入了海中。
“抓紧了!”徐麟云喊了一声,脚下借力一纵,手臂用力一提,反身回到黑船上。
当双脚踏在船身时,徐麟云情不自禁的说了句好险,再回头,不禁一愣,他所救之人竟是一名少女,这少女穿着一身红衣,容貌极为俏丽,而徐麟云先前误认为的绳索,却是一条赤色长鞭。
眼下这红衣少女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失了大半血色,徐麟云知道这是受灵河煞气所扰,右手微微一握,掌心突然出现一株淡蓝色的小花,他摘下一片花瓣,悬空放于少女唇上,而后指间发力,蓝色花瓣渗出几滴汁液,滴在少女唇间。
不消片刻,少女的脸蛋上便渐渐恢复了血色,徐麟云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这时他才听到远处岸边那十多个人在呼喊着什么,只是船渐行渐远,他们的话徐麟云已听不清了。
徐麟云低头看着少女俏丽动人的容颜,不禁陷入沉思,这女孩是谁?究竟是什么人要追她?大半夜的竟穿过野毒林,追到了西岸。他们往这边来,与我隐匿咒被破有无干系?罢了,还是等她醒了再问吧。
徐麟云甩开脑海浮现的一个个疑虑,又见女孩浑身被海水浸湿大半,玲珑身段展露无遗,他微一皱眉,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临了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右手凌空一握,不知从哪变出一件白色长衫,盖在少女身上,而后转身往船头走去。
这之后,每隔大约半个时辰,徐麟云便会到船尾喂少女几滴蓝色花瓣的汁液,直到两个时辰后,徐麟云第五次来到船尾,见红衣少女面色再度变得苍白,甚至气息比先前更加微弱,徐麟云微一叹气,先是喂了几滴蓝色花瓣的汁液,随后将少女抱起,走进船舱。
船舱**有四间内室,一大三小,三间小的分别为两间寝室与一间储物室,余下那间占据绝大部分空间的内室为阵室,也是这艘船的核心所在,船上所布置的大大小小十多个阵法的根基便在其中。
徐麟云将少女抱入其中一间寝室,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而后深呼一口气,“姑娘,情急之举,得罪了。”
话落,徐麟云伸手掀起盖在少女身上的长衫,随后一件件将少女的衣服褪去,直至剩下一件单薄内衫,而后,他探手悬于少女身体上空,掌心朝下,自胸口缓缓平移至小腹,所过之处,少女的肌肤及内衫上升腾起丝丝白雾。待手掌移到小腹处时,轻贴于腹间,另一只手或出指点其穴位,或化掌推其经脉,如此反复了十二次,徐麟云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至此,少女本湿透的内衫已经干了,徐麟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虽说以他的修为并不畏惧灵河中的煞气,可以自身修为替旁人驱逐侵体的煞气却不是单单做到抵御即可这么简单,更何况,因这少女的修为并不高,因最初时徐麟云没有及时处理,导致已有少部分煞气浸入心脉脏腑,而徐麟云方才所做之事,可比抽丝剥茧都要难上太多。
徐麟云站起身来,脸上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心道:“这女子的灵骨经脉虽比丫头差了少许,可也是资质上佳之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荒域竟出了两个天资卓绝的人,真是可惜了……这回经魅神草润养,又有我帮她调转体内灵气运行,等她醒了应该就可自成灵胎了。”
徐麟云想了想还是没为她将衣服穿上,一是因为她那身红衣依旧有些潮湿,再者眼下的状况已不像刚才那般情急紧张,此举多有不便,可他在将长衫盖在女孩身上前,也没忘记正儿八经的瞧上几眼,方才救人时虽目无斜视,可精气神都耗在了驱逐女孩体内煞气这件事情上,哪有半点心思心猿意马?
许是觉着一件长衫过于单薄,徐麟云又为她盖了一层被褥,这才转身离开船舱,走时嘴里还自说自话的嘀咕着,“不枉我冒险救人,好人有善报,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