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村口,天空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灰蒙蒙的,像是有雨将倾。明明还是上午却让人感觉阴沉沉的,压抑得十分不舒服。
远远望去,细竹密密的插在村子屋舍的周围,上头也被削得尖尖的,估计是因为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的缘故吧。
“张伯,你家来亲戚了咯?”
这时,村口逢见几个迎面而来的村民。只见所来的几个人是个典型的一家三口,同他们打招呼的中年男子驾着驴车,后面的板车里坐着靠在行李旁的老婆和孩子一言不发地蹲坐在后面。
当叶玄烟和那小孩对视了一眼时不禁神情一愣,心中仿佛有种被雷击了般的悸动。
因为他了解那样的神情。
恐惧,无奈,嘶吼,绝望,像是经历了一场永夜的噩梦,灵魂中被烙印着难以挥散的阴霾。对于叶玄烟来说那是他遇到叶天德之前的记忆,那么对于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哦~不是。他们是路过的外乡人,要往南边去的。”
张伯就是要招待叶玄烟他们的那个张老翁,随言看了叶玄烟他们一眼,后又好奇地对那个同村问道,“你们这是……”
“哎,别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村子里危险的很呐,待着待着指不定哪天就送命了,我们不就只有离开这里避避难了吗?”
那个年轻人的语气很沉,神色却变化很快,时而惶恐时而紧张,好像很是忌讳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张伯你也不要舍不得你这块田地了,还是性命要紧啊!早早离开这里……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
那个村民的话语透露着关切之意,虽然张伯的脸上也立刻露出了同样的一层阴霾,但是还是摇了摇头。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老伴和孩子都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的。”
“哎呀~张伯啊!我知道你对你死去的老伴和孩子们都有执念,但是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阿蔸考虑啊,她还那么小,她……哎!”
那个村民像是已经预料的了这样的结果,发现张伯只是神情暗淡并没有心起离开的意思,所以他也无奈地放弃了劝说。
“那张伯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就在那个村民准备驱车离开之际,好奇的白老笑声问道:“呵呵,请问这村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随即那个村民停了下来,当他用打量的目光扫视到叶玄烟时,叶玄烟也投以了善意的微笑。
“这还是个娃娃啊,那你们还是不要往南去了,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那个村民的目光又落在了白老身上,神情有些慌恐地说道。
“南面深林里最近出现了不知名的野兽,你们一老两幼的是过不去的。前两天我们村消失的董樵夫已经被发现了,啧啧,浑身上下皆是齿痕,是失血过多死的。更离奇的是,现在村内还有人陆续失踪……”
详细的说,那个董樵夫还是这个村里少有的几个会点武艺的年轻人,但是两天前的一次出门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唯一的线索只是出门前背上了材筐拿上了砍材刀,出门时和家人说了声砍材去了。但后来他一夜未归,只留下了妻儿独守屋内,所以当天夜里他的家人们就找了人求救。
那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一阵关心,几乎每家每户都都出了人来帮忙彻夜寻找,但是两天来皆是无果,没有寻到一点踪迹。
不过,就在不久前的某天傍晚另一名村民却是在南边森林的路边偶然见到了他。但是他早已经是具僵硬而冰冷的尸体了,全身上下兽齿印痕触目惊心。
紧接着,一些外出的男丁开始陆续消失,遇上了同样的状况。
“而且咱们村子还开始一直发生着怪事。董樵夫的事发生后村子里的人就召开了一场村会,决定捕杀林子里的凶兽,不过参加那次huó dòng的人到现在都是一个都没有回来。不但如此,之后我们村里陆续有人失踪了。”
那村民的神情毫无保留地体现了他内心的恐惧,神色夸张到双眼凸出,布满血丝的眼球也表明他有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根本不是什么野兽!是鬼怪!我们村子里闹鬼了!”骤然间,板车里的男孩惊声喊出,他的眼眸也瞬间湿润了哗哒哒得就哭了起来。
“你这傻孩子胡说什么呢!都说了带你搬家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一旁沉默不言的农妇闻言也突然尖声朝着男孩吼道,避讳得都升起了怒火。
令男孩颤颤巍巍,呜声不止。
“小家伙儿,那鬼怪是番什么模样?”
白老还没听到回复,驾车的男子就干笑了两声,“小孩子胡说八道的,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啊,都是迷信,是迷信!”
不过他又坦言道,“但是咱们村子的确是招惹到了什么东西,那玩意不是我们对付的了得,老伯~你也别带着两个孙再在这里晃悠了,赶紧走吧。”
“呵呵呵,这倒是不碍事,你们也没必要这么惊恐。这样吧,参机啊,等会你就去南边的森林里逛逛,去瞧瞧有什么发现。”白老的神情十分不已为然,其实也只是出于善意想帮助一下这个村子,去了解顺便解决了他们的恐慌。
当然,参机也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下来了。可是他们的身份并有没有显露,表现在其他人眼里只能让人觉得是在变相嘲讽罢了。
“你,你们……”相对而言不明白白老心意的那个村民顿时就不见待了,“哼,随你们好了,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顿时就驱车在朦朦的天幕里渐渐行远,离开的时候还气狠狠得嘀咕道:“真是白痴,明明本村的人都不愿意多留在这片刻居然还有傻蛋愿意往这凑热闹……”
不仅如此,板车后的男孩还突然喊道:“我昨天的确见到小叔了!我在鱼塘边见到了小叔!”
……
“那孩子估计是做了噩梦吧,毕竟他的小叔早在两月前就下葬了,田间劳作猝死的……哎,你们也不要太在意他的话,等会吃完早饭就早早离开吧。”
张伯没了同叶玄烟他们继续闲聊的兴致,有些落寞地走在了最前面。村子最近发生的事,只要是个明白人都能发觉不同寻常,但是他……或是心里早有解脱的想法,或是对这土地这村子的眷恋,没能升起离开的想法。
此时参机向叶玄烟使了使眼色,看懂了的叶玄烟便跟了上去想继续和张伯交谈,“张爷爷,不用在意的是刚刚那个人说的话,其实我师……我爷爷和哥哥可是很厉害的哦,他们都是会法术仙人呢……”
对于叶玄烟的话张伯只是笑了笑,显然是没有相信。
……
这个村庄的规模应该和叶家村差不多大,四周田野包围着居民的房屋,房舍间随处可见桑魁塘池,因此这里的房舍相比而言更加的松散。
“我家就在前头,不远了。孩子你真讨人喜欢,如果我家阿蔸也和你一样开朗就好咯。”途中张老翁被叶玄烟逗乐,笑了一阵又渐渐被伤愁取代,感慨而言。
“阿蔸就是张爷爷的孙女吧?”叶玄烟走在张老翁旁边,通过这段时间的对话已经让白老他们了解了许多关于这村庄的情况。
“嗯,阿蔸是我那苦命的孙女,也和你差不多大,但她父母死的早,小时候帮忙起灶点火时还不小心烧伤了脸,连一只眼睛都……都睁不开了。”张老翁说到这个话题情绪都不禁激动起来,眼眶湿润得他都要用手揉一揉才能看清四周的景象,戳到了他的痛处了呢。
叶玄烟也不好再嬉皮笑脸的了,相比之前似乎大家都被带入了无望的伤感,气氛沉默了几分。
或许真是上天在嘲笑卑微的人类情感,伤感时就给你来了段落井下石的凄婉哀曲。
远处传来了粗狂明亮的唢呐声,只是所吹奏的曲调,是那般婉转低沉,引人神伤。时而像是一头哭泣哀嚎的丧鬼,时而像是开着舞宴的群欢。时不时还有铜锣的敲击声,这高昂顿挫的声音总在伤心人情绪低迷时奏响,像是闭闸储水的堤坝突然开闸,伤心情绪的洪水也顺势喷涌而出。
渐渐传来声音的方向出现了一行人,最前面的两人头戴直筒高帽,左边的一身黑装如墨,右边的一身白装如雪,他们头戴高帽,踏着古老而神秘的舞步向天上撒下片片纸钱。
奇装异服,白日扮鬼?
不一会儿,他们身后又出现了几人,吹响唢呐,敲响铜锣,令空气中充斥不详之乐的正是这些人。
再之后是四个开襟露腹的壮汉,用着木桩担架抬着一口黑色梅花棺材,旁边还有身系白绫绸缎的哭丧人。
“里面躺着的那个就是之前说的董樵夫,哎。”
他们与叶玄烟他们插肩而过,张伯不禁摇了摇头,似乎是从伤感中走了出来。本想继续走回家去,却听到了参机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好重的尸臭味。”
白老也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参机的观点。
“是啊,看来袭击这个村子的并不是什么野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