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归于平静,何皎呆立原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顿时对这看似幽静的树林充满了恐惧,他呆立原地,缓缓舒了口气,这才定住了神,忽觉右手触到了什么,软绵绵的,很是舒服,狐疑的试探着动了一下手指,想确认是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怀中抱着的白琪,脸一下子涨的血红。
适才何皎飞身抱走白琪,那时险象环生,他竟没注意到自己左臂挽了白琪臂膀,右手托了白琪下臀
白琪见他惊愕羞愧,已是回过神来,娇喝一声:“下流”。抬手要打,何皎又急又羞,可眼见白琪手掌迎面而来,下意识的扭头,双手急护脸颊,如此一来却将白琪脱手,“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何皎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待他雷霆狂作,可白琪也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弄愣了,待明白过来,却不发作何皎,慌乱地四下找着什么。
何皎见状一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俯身问道:“姑…娘,你怎么了”。白琪却不理会,仍在矮草见细细找寻摸索,何皎被晾在一旁,愣愣的看着。
白琪终于在草丛中摸出一只粉红色荷包,她显得有些激动,双目闪烁生光,盘膝就地坐了,颤抖着手打开袋口,将荷包内事物一股脑的倒在腿上,竟是一块一块的碎银子,白琪抓过银子,逐一又掂又数,罢了才算是送了口气。
何皎被她此番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个花容月貌的姑娘竟是个正经八本的财迷!
白琪瞥见何皎有一眼没一眼看着自己,赶紧将荷包揣进怀里,没好气道:“怎么,没见过,告诉你,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
何皎见他防贼似的看着自己,一脸不屑地揶揄:“姑娘,那您看紧喽,清酒红rén miàn,财帛动人心”。说着只是发笑。
白琪眯眼假笑着,食指冲着何皎勾了勾,示意他近前来,何皎惊讶不解地俯身凑到白琪近前,却不防白琪倏然挥手一个嘴巴抽在脸上,眼前金星四射,耳里还听他怒不可遏地臭骂:“卑鄙无耻!”。
何皎本以为白琪此时力竭,哪防着她这手,这一个嘴巴虽打的不重,但却着实羞了何皎的颜面,他抖着手指点白琪,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琪本就是重病初愈,是憔悴倦怠极力的人,大清早这么一折腾,积蓄的一点力气登时耗得尽了,此际只觉浑身无力,再也站不起来,索性也不再动,原地坐了。
何皎此番真是动了怒,转身就朝密林深处走,边走边没好气儿地咒道:“沼泽里那妖花一准儿把你吃了,可惜了,没了小命儿,白花花的银子也花不出去了,啧啧啧”。
这番话说的白琪且恼且忧,自知若再有奇花袭击,自己定是在劫难逃,可偏偏此时浑身无力,腿软的像棉花,沉得像灌了铅,懊恼之情溢于言表,激愤地在腿上使劲锤打着,眼见何皎越走越远,想叫他回来却又觉不好意思,又不想坐地等死,进不是,退亦不是,竟无所适从。
白琪突然想到了何皎的玉佩,顿时喜上眉梢,哈哈笑道:“银子花不出去有什么要紧,只可惜了你的玉佩,不知道是哪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送的,此番怕是要被我一并带了去”。何皎闻言,立即止住脚步,转回身望向白琪,见她正低头把玩着玉佩头也不抬。无奈之下,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转回身来到白琪近前,一个劲儿的欲言又止。
白琪唯恐何皎耍蛮强夺,于是将玉佩一收,假笑道:“哟,公子回来了,看来这玉佩当真是心上人送的”,她拽着玉佩的吊绳来回摇晃着,见何皎不说话,便有开了口:“好,还你玉佩不难,但咱们得做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何皎一脸狐疑的问。
白琪正了正颜色:“你保护我平安下山,我把玉佩还你,公平合理,两不相欠”。
何皎身子一拧,不悦道:“玉佩本来就是我的,还我才是天经地义,我赶着回去,哪有功夫送你下山,况且…”。
“况且什么?”,白琪仰脸问道。
何皎咧嘴笑了笑没说话,白琪何等聪明,顿时看穿了何皎的心思,不由得“噗嗤”一笑:“况且我是魔教妖女,你送我下山怕别人在背后议论戳脊梁,对不对?”。
何皎板着脸没说话。白琪一笑即敛道:“说我是妖女?我问你,你见死不救算什么正派人士,哪来的些许侠义风骨”。
何皎咬嘴犹豫:“可是…”,白琪一见有门儿,不给何皎辩解的机会,抢着接过话头儿说道:“别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亏得你也算个男人,怎么连这么一点当机立断的男子气概也没有”。
何皎略加思索,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就按你说的办,把玉佩给我”。何皎伸手去要玉佩,白琪见状赶紧把玉佩收回胸前,干巴巴的笑道:“别急,还总是要还你,可现在可不行”。
何皎见她出尔反尔,气得轰地一阵耳鸣,脸色煞白,白琪恐他抽身而去,不趟自己这摊浑水,紧着给他吃定心丸:“我怎么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万一您拿了玉佩脚底下抹油——溜了,我找谁说理去。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头里,你送我下山,我还你玉佩,要是您耍什么花活,对不住您,我把这玉佩往地上一摔,碎了他”。说着白琪做了个向地上摔的动作,此举可吓坏了何皎,他赶紧伸双手兜在玉佩下面护着,生怕白琪一个失手真把玉佩摔碎了,口中一跌连声地说道:“姑娘,好说,好说”。
白琪得意的笑了笑,利索地把玉佩揣进怀里,右手微微一抬,只等何皎来搀。
何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会意,但脑中联想她打自己嘴巴的情形,为避嫌,便将手索道衣袖,缓缓递到白琪近前。白琪皱了皱眉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就势搭了何皎手臂,这才起了身。
何皎从未与女孩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心中难免如揣脱兔,手臂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强定了神,目不斜视,只是默默的迁就着白琪的步伐沿路而走,何皎这一不自然,弄得白琪也颇为尴尬,平日里生性活泼的她,此时却难寻个话缝,也只闷头看路。
两人思绪混乱,挪腾半晌,也没出半里,走着走着,白琪突然止住步伐,干咳了两声,指着周匝树木道:“哎,你看”。何皎被吓了一跳,窘迫道:“怎怎么了”。
白琪沉吟道:“我总是觉得这些树很怪异,说真的是有点邪性”。何皎呆呆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琪松开何皎手臂,缓缓地凑上近前的一棵树,小心翼翼的摘下一片叶子,捻着叶根在手中一转,仔细看了看,口中嘟囔道:“怪了,怪了”。
何皎闻言望向她手持的叶子,树叶竟是透明的,透过叶面可清晰的看见叶内涌动的绿色液体,叶边好像锯齿,细看时方知,每个叶齿上都生着一个极细针状小管,白琪翻着眼想了想便将叶齿刺入土里,但见叶内液体迅速顺着那根根小管迅速注入泥土中,瞬间只剩下了透明的叶皮。
白琪惊诧地与何皎对视了一眼,她艰难的站直身子,看了看周围的树木,道:“我明白了”。何皎有意找茬,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明白什么了”。白琪摇晃着手中的树叶,正色娓娓说着自己的猜测。
老话儿说狼狈为奸,据说狼和狈是一类玩意儿,狼前腿长,而后腿短;狈则相反,前腿短,而后腿长。大凡狈外出,必要依靠狼——将它前腿搭在狼的后腿上才能畅快行动,否则寸步难行。却说,狼、狈来至一户人家羊圈外,虽然其间肥羊甚多,但羊圈既高且固,略一思量心生一计——狼骑身在狈的脖子上,再由狈以两条长长的后腿直立而起,把狼驮得很高,后狼便用两条前脚攀住羊圈,由此把羊叼走。
白琪琢磨周围所生的怪树与沼泽中的奇花似乎也有这么点意思——怪树先把毒液注入过往活物体内,活物身中剧毒后或是昏倒在沼泽周围,亦或是误入沼泽之内。此时,沼泽中的奇花破浆而出,借机将中毒的活物吞入口中以续命。后奇花再以排泄物通过沼泽反补周围树木,循环不止。奇花怪树相互依赖,维系生命,却不料适才何皎躲过奇花一击,花蕊错缠怪树,怪树毒液阴差阳错注入花蕊,奇花反中了怪树剧毒,无力袭击,这才摇摇晃晃坠入沼泽。
怪树助奇花,奇花滋怪树,此可谓相生;奇花误击怪树,怪树错伤奇花,此可谓相克,她说道此处,不由得感叹天地万物造化之奇。
何皎闻言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下暗许白琪聪颖心细,想要赞扬几句,却不好意思出口。何皎胡思乱想的走神,却见白琪小心翼翼的打树上摘下数片叶子,继而小心翼翼的揣进了百宝囊。何皎顿时明白了白琪的用意,心道:“如此聪明貌美的姑娘,却整天一门儿心思的想着如何害人,真是有些可惜”。心中赞许之情顿时化为乌有,反而隐隐对白琪生出一丝莫名的愤怒和惋惜。
山路蜿蜒崎岖,多有倒树卧石阻路,一路上虽有数不尽的风景如画,但二人无心赏玩,涉水翻山,直到次日晌午方才下了齐云山,走入了吴家窑地界。
吴家窑是个小村子,穿过吴家窑,沿驰道再行几里,就进入了徽州城。行至城内,何皎放慢脚步,对白琪道:“白姑娘,已到徽州了,我看你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望你话付前言,将我的玉佩还我,咱们就此别过”。
白琪一脸坏笑道:“不错,不错,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何皎皱了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白琪摸了摸肚子道:“因为,我现在饿了,咱们先去找个馆子好好吃上一顿,吃完了我就有力气了,也不怕仇家寻仇,到了那时玉佩自然还你”。何皎虽是一百八十个不情愿,但此刻被捏了三寸,哪还由得自己,只得勉强应道:“好,就依你”。白琪看着他不由得嫣然一笑:“还愣着干什么,走呀”。
二人各怀心事,随着人流沿路前行,何皎思忖着如何向师父交代,垂头丧气的落了后。白琪却不然,一见城内诸般繁华情形,顿时来了精神头,雀跃着在头里开路,东瞧瞧西看看,买小吃的,耍把戏的、测字打卦的,打把式卖艺的,如此种种,更把徽州城搅得开锅粥般热闹,一路拥拥挤挤,瞧见什么都觉稀奇,但白琪却着实是个十足的贪财的吝啬鬼,始终按着荷包舍不得掏银子,一路走下来,只饱了眼福,镚子儿没花。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一家首饰摊前,白琪一眼就看中只七色珠花,那珠花倒也平常,但常言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白琪真是王八愁绿豆——对上眼儿了,拿在手中掂量来掂量去,爱不释手。进城以来何皎见惯了类似的情形,也不理会,在一旁自言自语的扇风儿:“身上带那么多银子,可偏偏吝啬的什么似的,哎,守着金山要饭吃,活该讨吃”。
白琪瞥了一眼何皎,没好气道:“哼,我这叫守着金山过日子,不像有些人连心上人的信物也守不住”。何皎横眉怒视着白琪,白琪却一脸满不在乎,拿着珠花仰头向何家步步紧逼的挑衅:“怎么样,怎么样,你来咬我呀!”。
何皎面色突然变得十分温柔,拿过白琪手中珠花,缓声赞许道:“这珠花当真是好看”。说着已将珠花爱怜的插在白琪的鬓间,满眼蜜意:“美珠花配俏佳人”。
白琪又是欢喜,又是羞涩,不由得低下了头:“少来油嘴滑舌”。说着摘下珠花。何皎顺势柔情的将珠花抢在手中,他一手持着珠花,一手伸向怀里,显然是去掏银子,口中柔声问白琪道:“喜欢吗?”。
白琪瞪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咬嘴儿拼命的点头,何皎突然收起了适才的温柔劲儿,脸上冷的结了霜似的:“喜欢就多看一会”。说罢把珠花丢给白琪,兀自扬长而去。
白琪气得一跺脚,指着何皎道:“你…你不得好死”。说着把珠花王摊上一扔,卖家不悦道:“姑娘,你汉子不给买也就罢了,干啥摔我的珠花”。白琪恶狠狠地冲他攥了攥拳头,也是拂袖而去。
白琪气愤的走在街上,头也不抬,口中嘟囔道:“想要你的玉佩,见鬼去吧,给你,姑奶奶就是你养的”。正自言自语间,忽听有人笑道:“白琪,你走这么快,小心摔着”。白琪抬头一看,只见何皎双手抱膀,正悠闲地靠着饭馆前的一根红漆柱子笑嘻嘻的盯着她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