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意识又恢复清明。
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洪流,涌入李云隐的脑海深处,最终交织成一股可怕的力量,像是要冲破李云隐的头,让他痛不堪言。
这是两段记忆,其中一段属于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持剑男子,而另一段,便是他师父的了。
“林火……张枫眠……”
李云隐呢喃着,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名字了。
除此之外,李云隐的脑海之中还多出了许多记忆。
诸如“御剑宗”、“火吾剑术”、“十大剑派”、“修真百宗”、“魔道秘闻”之类。
李云隐身为楚地乡野之人,十余年来,和自己的父亲在这小孤山村中相依为命,也曾听起村中的长辈提起过关于修仙者之事,说他们飞天遁地,可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李云隐虽然心向往之,却无缘一见。
但是这二人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从他二人的记忆中,李云隐得知此二人的修为之高,早已超凡脱俗,抬手之间便可覆灭楚国,一身扶摇境界的修为,当今之世罕有敌手。
脑海中一下多出了许多关于修仙的知识,李云隐的心中忽然变得炽热了起来,不知为何,仿佛是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推波助澜,助他踏上仙途。
凡人愚见,以为修仙者便是仙,殊不知仙路无疆,仙在何方?
从前,李云隐也有这样的想法,如井底之蛙一般,但今后,便不会如此了。
他阖起的双眸陡然睁开,双眼之中氤氲着一股锋芒之气,犹如无尽的刀锋,剑芒,冲撞起卷!
似乎抬眼间,便能捣毁这穹天。
李云隐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思绪,又开始回忆起,关于这二人争斗的因果。
究竟是何原因,导致师徒反目成仇,以死相拼?
李云隐的脑海中一阵灵光闪过,立马来到那白袍老者的身边想要搜寻什么。
却发现,眼前的景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沼泽虽然还是沼泽,树木依旧,但是来时的道路,早已消失不见,树上的纹理,也和之前不尽相同,两具尸体好像不翼而飞了。
而且不仅如此,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变得轻飘飘,颜色泛黄,轻轻一用力,便裂开了。
林火的记忆中显示,他和师父张枫眠为了争夺一张卷轴而大打出手。
卷轴背后所隐藏的,甚至关乎到他二人日后能否飞升。
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最重要的无异于是一身修为了,他们修行到了这一步,飞升是迟早的事情,若是无法飞升,困于下界,终究难有大成,会化作一抔黄土,与世间凡人无异,老死之后,一切成空。
“飞升……”
李云隐暗自嘀咕起来,这两个字眼还太遥远,不是他现在所应该考虑的。
但是他承载了这两位扶摇大能的记忆,对于成仙的渴望,对于修行更进一步的追求,他也是感同身受。
那种不愿老死于人间,不愿坐化于凡尘的心愿,恐怕世间不会有太多人明白。
但是张枫眠的记忆中,确有想要私吞卷轴的想法,只不过他并未得到,他只知晓卷轴在楚地。
否则这二人也不会一路厮杀来到此地了。
两人之前一路苦战,法力枯竭,储物袋中所藏的宝物,也寥寥无几了,李云隐取下这二人的储物袋,别在腰间,现在他还没有能力打开这储物袋。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那把插在土壤之中的宝剑了。
李云隐用尽浑身解数,才将这柄剑,从土中拔了出来。
李云隐手握着这把宝剑,剑芒吞吐之间,隐约有一股慑人的戾气要冲出剑体。
这把宝剑的主人林火已死,李云隐自然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他咬破自己的指尖,滴血认主。
宝剑仿若通灵,轻轻打了一个颤,便沉寂了,它的气息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狂躁暴虐。
此剑乃是林火的本命法器——离火剑。
此剑威力无穷,林火以往与人斗法之时,倚仗此剑从来是无往不利,shā rén夺宝犹如探囊取物。
李云隐离开了这片沼泽,回到了山道上,山道上的景致也早已大变。
从山腰处,俯瞰小孤山村。
有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了李云隐的心间。
一切都变了……从熟悉到陌生。
这里的小孤山村,似乎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因为,他在那几十户的房屋之中,却没有找寻到属于自己和父亲的那一间茅屋。
李云隐心急若焚,直接冲下了山。
故地仍然在,却不见当年一故人。
“怎么会这样?”
李云隐举目四望,此刻的他有些茫然失措。
他家的方向,小茅屋已经不存在了,变成了如今的一处小宅院,门屋前有一处花圃,一个妇人正在浇水。
“你是谁?”那妇人瞥了一眼李云隐,询问道。
“你又是谁?”李云隐反问了一句。
小孤山村中的各家各户,邻里相处都很和睦,相互之间也都熟络,但是这个妇人却从未见过李云隐,故而才有此一问。
“这里是我家呀,你应该不像是本村的人吧?”妇人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眼李云隐。
李云隐竟然无言以对,他本想说这以前曾是自己的家,但此刻若这句话说出口,在他人听来,未免不是一个笑话。
“我是来寻人的,他叫李九。”李云隐说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妇人回忆了一下,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就在这时,屋子内又走出了一个老翁。
那老翁手中驻着一根拐杖,须发皆白,看上去已有一百多岁的高龄了。
“谁喊李九?”老人的双目浑浊无比,他步履蹒跚的走到了李云隐的跟前。
“老人家,您认识我父……你认识李九?”李云隐本来是想说父亲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你是他什么人?”
未等李云隐回答,老翁露出了笑容,道:“像,真是太像了。”
“老人家,李九他现在何处?”
老翁叹息了一声,旋即又摇了摇头,径自走出了宅院,道:“小伙子,你随我来吧。”
跟着老翁的身后,两人来到了一片坟丘,走到了一座坟前。
“父亲李九之墓,葬于楚历458年,不孝子李云狂,泣立。”
看到墓碑上所刻的这一行字,李云隐如遭电击,只觉得五内错位,气血翻涌,喉管一热,一口热血便喷吐而出,洒在了石碑之上。
“孩儿不孝!”
李云隐重重地跪在地上,一时间泪如雨下。
“你……你这是……”
“难不成,你是云狂的后人?”老翁猜测着说道。
李云隐本想告知老翁,他就是云隐,但现在物是人非就算说出来,他也未必会信,索性便不解释了。
楚历458年,正是他父亲患病的那一年,后来他进山去采药,一去不回。
“敢问老人家,今夕是何年?”
“现在是楚历558年。”老翁当即回答道。
李云隐心中震撼,整整一百年!
他本以为自己在沼泽地中呆了半天的时间,却没想到,外界竟然过去了整整一百年,真是恍如隔世,难怪那两具尸体都已经不翼而飞了呢,只怕早已与那地下黄土相融了。
“当年李九兄弟患病,他长子云隐,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进入那沼泽地中,却没想到从此一去不复还,怕是已经成为了那凶兽的腹中之食了……李九兄弟念子成疾,见他儿三月不还,更是急病攻心,就此撒手人寰了……”
老翁无意中说道,更是让李云隐心中一阵悸动。
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一百年了,坟头已长满了杂草,多年来无人问津。
李云隐将那坟头上的杂草铲除,又亲自上了几炷香,静静的坐在坟前,很久很久。
直到夜幕降临,李云隐才从失落之中回过神来。
而老翁,就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
“老人家,您还未走吗,您年事已高,不宜劳累,我搀你回去歇息吧。”
“你孝心可嘉,不过……”
老人家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话锋一转,道:“罢了罢了,我年事已高,好奇心什么的也就淡了,只想再过几年平凡日子,毕竟这世界,本就是荒谬的。”
说着,他的眼神无意之间落在了李云隐肩上扛着的那把离火剑之上。
一路上,李云隐与老人家闲谈了几句,这才得知,这个老人,就是当年出手医治他父亲的那位大夫。
虽说未能救活他的父亲,但也拼尽了全力,要是没有他,只怕李九早在几年前,就该走的,这么说起来这个老人也算是有恩于自己的。
临别之前,老人送了他一身新的衣服。
李云隐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
“也不知狂弟现在如何了……”
李云隐在心中这般想到,他并非家中独子,还有一幼弟名唤李云狂,当年他的母亲就是因为再生李云狂的时候出了难产,因此而丧命。
李九去世的那年,也就是他进山的那一年,李云狂才只有七岁而已,如今弹指间,百年岁月转瞬,如果李云狂还活着的话,已经是一百零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