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机伸出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转过身去，看着大殿处的宝塔宗门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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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缓缓地看过每一位弟子。目光之中，有不舍，有痛苦，更有决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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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兄！”孟无机的目光转向那位与白无常同来的清矍老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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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兄！”清矍老者飘身于大殿上空，面向孟无机而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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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兄，拜托了！”孟无机对着清矍老者躬身一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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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兄！”清矍老者让于一旁，不受孟无机这一礼。他的眼中，有泪光闪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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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无机再次对着清矍老者躬身一礼。这一礼，清矍老者未能避过。孟无机虽然受了重创，但他毕竟已经化星。这一界的人，避不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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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起身，孟无机转向大殿处的宝塔宗弟子，轻声喝道：“宝塔宗弟子听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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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领命！”大殿处，宝塔宗门人都拜伏下去。刚刚苏醒过来的陆离也在身边同门的搀扶下，跪拜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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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日起，宝塔宗散宗。从此，世上再无宝塔宗。任何人不得再修炼宝塔宗功法。”孟无机的声音显得十分空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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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闻言，眉头轻轻一皱。清冷女子和头戴凤冠的女子相顾一眼，面色复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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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处，宝塔宗弟子和杜伏亦一行尽皆大惊失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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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许多宝塔宗弟子哭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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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违逆，视为叛宗！”孟无机大喝一声，宝塔山下，宝塔宗山门轰然倒塌。宝塔宗大殿之上那一块书着“宝塔宗”三个大字的牌匾也化为乌有。宝塔宗藏经楼之中，猛然冒起冲天大火。宝塔宗禁地之内，藏有宝塔宗至高心法的绝密之处也突然夷为平地。孟无机这一声大喝之后，这一界再无片纸宝塔宗功法存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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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两位仙子做个见证。”随即，孟无机转过身去，对着两名女子再施一礼，消失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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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无机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座小塔，浮在空中，泛着血红的光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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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越来越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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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受炼魂之刑，你死不了。”中年男子伸出手，对着小塔轻轻一招，将其握在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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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塔被制，其上的血光连续闪烁了数下，开始变得黯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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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赤甲仙将吧。你这法器，困不了仙将多久。你虽困住赤甲仙将，毕竟事出有因。仙帝面前，我为你求情，为你免去千年炼魂之苦。”见小塔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清冷女子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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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塔微微停了一下，又开始挣扎。小塔之上的血光再次变得明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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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之珠！”中年男子轻哼一声，手掌轻轻一握，小塔似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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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清冷女子冷冷地喝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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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塔哀鸣一声之后，挣扎得愈发厉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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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迷不悟！一件下界法器而已。”中年男子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怒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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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中年男子的身份，即使行走在仙界或者其他上界，也少有碰到似今日这样的情形。如今有清冷女子和头戴凤冠的女子在场，虽然她们未必会将今日的情形说出去，但中年男子依然觉得颜面有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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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的手上，闪出了光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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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雷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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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以五雷正法破开小塔，将那名唤作赤甲的持斧仙将毫发无损地救出，再当着此处所有人的面，将孟无机和小塔击为齑粉，将孟无机的魂魄拘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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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手上的雷光一现，大殿处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清冷女子和头戴凤冠的女子也面容严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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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与小塔之上的血光一触，立即发出滋滋之声。两种光芒纠缠在一起，不过数息，血光便明显败下阵去。很快，血光完全消失。中年男子的手上，只剩下雷光闪耀，完全看不到任何小塔的影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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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中年男子怒喝一声：“妖孽！尔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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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喝声未落，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自大殿上空爆发，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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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力量卷过，陆离立即再度昏迷。昏迷之前，他好似听到了中年男子的又一声怒喝：“该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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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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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之中的陆离不知道，在他昏迷之际，大乾王朝，乃至整个这一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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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股力量卷过之处，天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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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王朝的整个疆域，这一界的每一处天空，都下起了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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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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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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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飘落，天空之中，忽然充满了悲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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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处地方，无数的人，都默默跪了下去，泪流满面。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心中，忽然多了一种怎么也无法抑制的悲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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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未尽，八月的天空，接着飞起了雪。鹅毛大雪。如血雨一般颜色，血红的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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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天变了。地也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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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境内，正在泛滥的乾水瞬间化为血色。汹涌的乾水开始退去。河水的咆哮声变成了呜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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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之外，更多的河流都变成了血红色。每一股河流，都在呜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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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与旷野之中，万兽哀嚎，百禽悲鸣。许多被人们视为有灵性的飞禽走兽或纷纷从天空直冲而下，撞地而亡，或衔尾接踵，纵身跃下万丈深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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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飞禽走兽现出了异状，花木林草也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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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盛开的花儿先是合拢了花瓣，随即纷纷凋零。千年的古树先是流出了红色的汁液，随即轰然倒塌。森林之中，狂风乍起，整片整片的森林都响起了呜咽之声。随风摇曳的小草诡异地不再摇摆，却尽皆朝着宝塔山的方向，倒伏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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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虫豕蚁也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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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蛇儿自洞穴、沟渠、水洼或者其他的藏身之处纷纷现身，全然不顾纷飞的血雪，仰首向天，发出了愤怒的嘶嘶声。正在捕猎的虫蚁放开了螯肢下的猎物，纷纷聚拢在一起，以人们从未见过的姿势匍匐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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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之间，整个大乾疆域，乃至整个这一界，天地之间，尽成血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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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万兽停止了哀嚎，百禽停止了悲鸣，森林停止了呜咽，蛇儿停止了怒嘶，虫儿停止了鸣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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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之间，万籁俱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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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血色的雪，无声飘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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