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别犯懒,把东西运过来!”
“塞满塞满,别犯浑!”
“又耍滑,找打啊!”
张牙舞爪的打手拿着棍棒和鞭子在雨天里吆喝,一群衣着褴褛的拾荒者脚踏淤泥在雨中搬运着各种废料,破烂的水泥地经过百年的风吹日晒早已破烂不堪,又经雨水的浸泡形成了充满稀泥的坑洞,不时有倒霉的拾荒者一脚踩下,泥水溅射到旁边的打手,引来了一顿暴揍,其他人看着那个倒霉鬼在打手脚下哀嚎shēn yín,只能选择沉默无视,小心的绕开这些瘟神,只是偶尔用愤懑的眼神盯着其中一栋高楼。
丁淼望着楼下挣扎和不甘的拾荒者,避开他们敌意的眼神,穿越好几天了,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些本土居民,之前遇到的终结者、老侯这些人都各有背景,而眼前的才是废土上真正的普通人,如果不是自己等人能卖上个好价钱,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恐怕也会落得这种生活吧。
想起这几天见过的拾荒者,多数人的脸上布满了深如车辙的皱纹,就像大地上的沟壑,早已破烂衣服甚至布条下露出黝黑却又枯黄的皮肤,深陷的眼睛对着自己露出凄楚、恳求又怨恨的眼神,丁淼回想起老侯的年纪,这些人恐怕并不像看上去的这么老,只是被环境折磨的不似人形而已。
“我这边已经清了,就跟我说一样,他们假账都做不好,只要配合,很快就能弄清”,秦天按下计算器最后一个按键,真不知道都六十一世纪了,为什么还有这种二十世纪的计算器,到底是经典工具能经过历史的考验,或者是从古董店里直接拿出来凑数的,不过想想都江堰、龙骨水车都能用上两千年才被淘汰,而雨伞几千年都还是一个样子,也许真的是实用到无可改善了吧。
“我这也差不多了,反正复杂的都在你那,我就干点苦力,你干完了就给小肆帮忙去吧”,丁淼不再盯着窗外,扭头向小肆望去,这位小鲜肉正趴在桌子上挺尸呢,脑袋都埋在纸堆里面了,两只手抱着脑袋一动不动,要不是时不时跳起来仰天长啸一声,还真以为挂掉了呢。
吱呀一声响,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皮肤黝黑、肌肉敦实的矮子带着两个手下走进门来,与那些拾荒者不同的是,这个矮子面色饱满,双眼炯炯有神,穿着没有任何补丁但略有些油腻和湿泥的蓝色工作服,那种战前工厂里蓝领工人离开工厂就立刻换下,不那么有身份的衣服,在这个营地里却显得像个贵族,脖子上附着发达的肌肉,把领口绷的紧紧的,整个体型呈现一个正方形,如果不是矮了点,真可以称为一座铁塔。其中一条胳膊露出金属色泽,动起来格格作响,明显是一只机械手臂。
矮子对三人露出了善意的微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给人一种呆傻和气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他被称为笑面剑齿虎的原因。询问完账目进度,满意的打了个招呼后离开,又在各处开始巡视,好像一只巡逻自己领地的老虎,接受着臣民们的致敬。路边的打手看见后,加倍卖力的吆喝起来,而拾荒者们也畏惧起来,不敢抬头观望,加快搬运的步伐,也有倒霉鬼在慌乱中跌倒。
“其实他们没必要这么拼命的”,看着又一个拾荒者在泥浆中挣扎,秦天心中也颇有不忍,“对账也不急着这几天,雨停了再弄也行啊。”
小肆终于从纸堆里抬起头,先狠狠的揉揉脑袋,又用指关节敲打几下,似乎想从痛苦中走出来,“没那么简单,剑齿虎在立威。”
丁淼想起了那个晚上,老侯把他们塞到了车厢里,然后就听见了外面的枪林弹雨,其中还有子弹打中的车体的撞击声,让只在电视里见过枪战场面的丁淼吓得面如死灰,虽然知道车子附着着装甲,但是依旧担心自己被子弹击穿。突然间车体发生了大震动,惊慌失措的三人站立不稳,只得趴在车厢地板上,感到有什么巨物落下地面,液压油泵的噪音伴随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远,紧接着到处都是恐慌的尖叫此起彼伏,在几道巨大犹如雷鸣的轰击声后,哀嚎和咒骂逐个消失,最后一切都寂静了。
到了第二天,老侯拉着他们去算账,只看见光头哭丧着一张脸跟在后面交代些东西,后面几天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铁牛据说身负重伤逃走了,现在生死未知,只有剑齿虎成为了营地的主人,不过老侯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听瘦猴说以后营地所有的交易都由老侯来处理。
“真没看出来老侯竟然是这样一个杀戮果断的人”,丁淼苦笑着,回想起几天前那个晚上,老侯双手搭在窗边,对着突如其来的大雨露出一丝苦笑,“最近几年的雨季越来越提前了,不过也好,或许是财神的安排,有钱不去赚是要遭天谴的。”
丁淼几人把目光离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转向这个让人摸不透的奸商,不明白为什么老侯对暴雨的态度如此的奇怪,散发出一种无力承担命运只能被迫接受的压抑感。
“大叔,这不是暴雨吗?来的快去的快,本来晚上也不准备赶路吧。”
老侯抬起头,目光飘向楼前被雨水打的滴滴答答的重卡,像是回忆什么,不多时走回桌边拿起挂在木桩上的外罩,“我刚出来谋生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雨水,最近这些年雨是越下越大,时间是越下越长,这场雨估计得下个三四天。”
掸掸外罩的灰尘,往肩膀上一披,老侯上下打量众人,目光里少了些笑容多了些沧桑,“天气变了,人也变了,我刚出道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敢赚的,也没有什么是赚不到!现在老了,越来越怕事了,跟你们这些外乡人还聊了这么多,要是以往……嘿”
“大、大叔,你”,丁淼的脸色变了,一种焦虑和惊恐涌上心头,这是什么情况,虽然这位大叔一直洋溢着友善的笑脸同时伴随着深深的城府,让人担心他随时翻脸却在潜意识里又认为不会有危险,就像是面对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不过至少这只狼愿意披着羊皮和你说话,可是现在,好像狼终于脱掉了羊皮。
“你们不用担心,有人给你们买单”,老侯戏谑的看着三人,拍拍丁淼的肩膀以示安慰,“感谢你们背后有个强大的势力吧,要不早就渣都不剩了”。
丁淼干笑几声也不知道怎么搭话,向后看看小肆和秦天寻些想法,只瞧见他们也是茫然发呆。越过三人,老侯的气势是越来越足,像是称述过去又像是反省自我,“这些年我有家有业也是越来越胆小了,恐怕财神老爷看不过去了,才给我警示。”
信神的也太感性了吧,下场雨就当神灵的旨意的?三rén miàn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前后的变化为什么如此之大。
老侯的声音越来越高,勾手示意一起回卡车里,“这光头敢给我挖坑,恐怕早忘了我当年成名的风格——”
“持剑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