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八讨公道
自从成了佛爷的干儿子,来到羊城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在海珠北路就成了大名鼎鼎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人和我打招呼,有我住在海珠北路区的街坊邻居,也有在那条街上做生意的商家店主;有那附近内街巷的一些住户,也有那条街上的一些年轻人。开始的时候我还发愁自己人生地不熟、在保险销售上打不开局面,可是没有多长时间,走在大街上都会有人叫住我询问相关保险的知识,不知不觉之中,我的保险范围就从车险扩大到整个财险,再从财险扩大到寿险,保单就源源不断,到最后就发展到连区杰良也不敢相信的地步了。
凭什么?区家大少的眼睛从眼镜片后面望着我:按说这里是我老爸的地盘,父老乡亲也得看我的面子吧?怎么被你变成了桃花源的那个郑河街了?
区总会到那些汽车都开不进去的地方去和人家打麻将吗?会看见一条流浪狗而去试图帮它找个新家吗?养老院的老人的心愿会帮着去完成?会去教幼儿园的朋友打徒手拳吗?山田胜男在一边提醒他:混混打架斗殴你会去一碗水端平?居委会都不管的下水道疏通你会去你会去自报奋勇吗?更重要的是,你会为一个孤寡老人讨个公道吗?
这些说的都是真话,不过最为海珠北路的人津津乐道的却是那个讨公道的过程。
事发完全是一个偶然,那天上午,山田胜男非逼着我陪着他到书同巷的瓦匠工社去看什么马赛克拼图艺术,那个有很浓郁的中国文化情结的日本商人对那家店里的那些轻便巧的家居摆设、装饰挂画、相框、镜框、计时器、玻璃烛台器皿、音乐盒等装饰品爱不释手、流连忘返,可是我对那种纸面马赛克一点兴趣也没有,就被那个儒雅的老男人斥责说是不懂艺术。
我告诉他,我是美院毕业的,中国画画得不错,油画画得也算过得去,恩师夸奖我很有艺术天赋,只不过不喜欢这种牵强附会的艺术罢了。我提示这个因为听说我学过美术而表示出十分惊讶的老男人,因为是老城区,海珠北路附近的内街巷其实有着许多令人发此幽思的地方,比如稻谷巷、仓前街、铁炉巷、铁局巷,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光孝路、净慧路,都是因寺院而得名,其中六榕寺在宋代被称为净慧寺。再比如在破旧立新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六榕路曾经被改为朝阳路,光孝路也被改为红书街。
这条现在毫不起眼的书同巷,清代时曾经先后是驻粤八旗右翼官学和满汉八旗义学的所在地,后来改为明达书院,因为在羊城,书院有的时候被俗称为书同,所以这就因此成了这条街的名称。同时,也曾经有一些爱好诗词格律、喜诗作画的人在这条街的某个院里成立过羊城诗钟社,也许信步走来,还能听见那些老人拉长了腔调的朗读声。我还给他念了一首宋人戴复古的《书事》:喜作羊城客,忘为鹤发翁。问天求酒量,翻海洗诗穷。已过西南道,适遭东北风。扁舟载明月,枉作卖油公。
{}/ 那个老头当然不能输这口气,自然要去街道办事处或者吃茶去茶楼找佛爷理论,可是那家安老院里的老人都劝他息事宁人,因为佛爷现在早就不是那个凭拳头说话、凭着一身功夫纵横羊城的鲁莽年轻人,而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大老板,又是一个政府官员,这么些年不过就是在实践和为贵的中庸之道,也是在综合办呆久了,正在努力构建社会,再说,他又不是海珠北路的老人,凭什么要佛爷为他出头露面?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和山田胜男出现了,当然也就知道了发生的一切。我很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叙述,掏出香烟,给那里所有和那个老人同样愤怒和沮丧的长者逐一点上,依然很心平气和的问了一句:还有冇乜遗漏嘅?抑或讲得有些过火嘅?(羊城话: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或者说得有些过火的?
得到那个老人否认以后,我一把了那个脸色铁青、早就按捺不住的山田胜男:山田先生,先别告诉佛爷!我感觉这件事不像仅仅是表面这么简单!
和為貴ですか?(日语:和为贵吗?)那个日本老男人的眼光就像刀从我的面庞上划过,低沉着声音说着我刚刚开始学、勉强可以听懂的日语:本当に思う穏便か(日语:真的想息事宁人吗?)
もちろ!(日语:当然不!)我回答得很简单:私はそのような人をごらになりますか?(日语:您看我是那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