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军训也照常继续。面对着毒辣刺眼的阳光,站在空地上接受阳光的洗礼,考验的不仅仅是身体,更多的是心灵。那一道道阳光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身上,尤其是每天接近中午时分的那一两个小时,晒得人内心都快要崩溃了,还要保持整个身体的笔直挺拔,像一颗颗白杨树。</p>
军训第二天,桑保祥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类似寸板的长度,活脱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至少精神了不少。教官走过来盯着他又看了半晌,点点头道:“你就是昨天那个红毛小子吧,不错不错,剪了头发看起来舒服多了,接下来好好训练。”</p>
桑保祥内心非常不屑,但还是微笑着响亮地回答:“好的,教官!”</p>
经过一个上午的痛苦训练,中午短暂休息之后,下午的训练反而变得更加困难。下午一点半的阳光就像是不怀好意一般在那里偷笑呢,桑保祥他们睡眼朦胧地走出宿舍,内心几乎崩溃般走到操场集合。</p>
教官看他们一个个萎靡不振睡眠不足的样子,大声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下午练习正步走,都用点力!”说完,就开始向他们示范踢正步的要领一二三。</p>
示范之后,轮到他们跟着教练练习。为了能够更好地纠正到每一个人,一起走了二十多分钟后,教官让他们开始分排练习,其他人则看着。轮到桑保祥他们这一排走的时候,旁边的王坤走着走着,兴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竟然把整个鞋子给甩了出去,一甩就是两米远。空气瞬间都凝固了。</p>
接着就听到一声豪爽的大笑,再接着就是一阵爆发出来的笑声。教官也被这一幕给逗笑了,但训练有素的他在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绽开的时候就立马收了起来,换成一副严肃的样子:“谁再笑!出来做俯卧撑!”</p>
王坤这时候尴尬得脸通红,慌忙冲过去把鞋子捡起来穿好,还特意勒紧了鞋带。看着他那张通红通红如猴子屁股的脸,桑保祥和王国平都没憋住,又笑了出来。</p>
“你!还有你!都给我出列!”教官指了指王国平,又指了指桑保祥,二人见势只好悻悻出列。</p>
“你们都那么喜欢笑话别人是吧?那我就成全你们。你们俩去那边,一人抱住一个电线杆,底下的人就负责笑,尽情地笑。”</p>
桑保祥看了看,操场旁边刚好整齐地立着一排电线杆呢,但是这么个大热天的,估计早就被晒得滚烫的了吧。他还在暗自思量着,教官又催了:“还愣着干什么,过去!现在过去抱住电线杆一分钟,如果再拖延一秒,加一分钟!”</p>
王国平和桑保祥面面相觑,给对方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不约而同走向了那排电线杆。然后,张开双臂抱住。</p>
就在刚接触到电线杆的那一霎那,他俩就“唉哟”了一声赶紧把胳膊收了回来,真的是太烫了,起码都五六十度吧,桑保祥心想。于是他用委屈又略带哀怨的眼神望向了教官,直到看见教官那张严肃的无动于衷的脸,才知道并没有什么用。算了,军令如山,还是乖乖受罚吧。接下来这一分钟真是太漫长了,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样,一点一点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简直像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走来走去还是走不动。</p>
毫无疑问,队伍里其他的同学看着他俩这滑稽的样子,都觉得又同情又好笑,于是桑保祥听见那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哄笑声。他想,其实遇到这种好笑的事情,旁观者都觉得很好笑,但是如果自己是被笑的对象呢?滋味也就没那么好受了。教官可能是想要教会我们这一点吧。</p>
当这漫长的一分钟终于过去了之后,教官让他俩回来,但是还没让他们入列。还好穿着长袖,不然此刻胳膊应该已经烫熟了吧。然而,桑保祥隐约还是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烤肉的味道。即便有长袖的保护,可怜的胳膊还是受伤了啊。</p>
“你们不是很爱笑吗?接下来,你们也有个任务了,保持大笑十分钟,谁都不许停,谁停下来就全体再加十分钟!现在开始!”教官又近乎咆哮地大声喊。</p>
说完,他转过脸来,对桑保祥和王国平说:“你们俩站在一边监督,见谁停止笑了就把他揪出来。”</p>
听教官如此说,大家都开始卖命般地笑起来,五分钟之后就有人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七八分钟后大家都觉得累得慌。但是一看到正恶狠狠盯着他们的三双眼睛,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这也许是第一次他们认识到笑并完全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笑也可以让人这么累呢。</p>
十分钟之后,教官看着捂着肚子一脸疲惫的他们,方才罢休,让桑保祥他们也归队,继续进行训练。顺便还警告所有人:“你们再这么吊儿郎当、这么随便对待训练的话,我有的是方法治你们。不要以为所谓的惩罚就只有抱电线杆这么简单,下次再有人训练时嬉皮笑脸的,我直接让你们摆个大字躺在地上接受阳光的洗礼和大地的热吻。”</p>
虽然教官这段话说得有那么一点幽默诙谐,但已经没有人敢笑了,大家都给出了一张严肃认真的脸,正儿八经地踢起了正步。</p>
每天都是练习站立、踢正步、齐步走等等,时间看起来过得很慢,但还是熬到了第七天,明天就是阅兵仪式了,标志着军训结束,新学期正式开始。</p>
军训第七天大清早起来,王坤看着镜子哀嚎:“天哪,我现在晒得像是非洲黑人了!”</p>
其他三个室友齐刷刷转向他,见他果然是晒黑了不少,但由于本身皮肤特别白,并没有夸张到像他说的非洲黑人的程度。大家都奚落起了他的小题大做。</p>
王国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得了吧,哥才是真的黑,让哥向你展示什么是真正的健康肤色。”</p>
王坤很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防晒霜,得意地说:“多亏了这个宝贝,才没有让我黑得那么彻底,那么歇斯底里无可挽回。”</p>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用防晒霜啊,太娘们儿了吧。”桑保祥惊诧地说道。这下,王坤招致了全宿舍的鄙视。</p>
可是王坤才不在乎这些呢,他要保护好自己那张眉清目秀白里透红的脸啊,淡定地往脸上涂抹了一阵,跟桑保祥他们一起走出宿舍,去操场上集合。今天是最后一天训练了,想想都振奋。苦日子要到头了,革命马上就要胜利了!</p>
开始训练之前,教官对他们说道:“今天是我们最后一天的训练,晚上举办篝火晚会,大家都要准备准备,要表演节目的啊!”</p>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们对于教官的印象也大为改观,虽然训练的时候非常严肃,堪称魔鬼,但是私底下还是对他们很好的,去宿舍里教他们整理内务叠被子的时候,也会跟他们开玩笑。桑保祥他们抱着电线杆的那天晚上,还去他们宿舍给他俩送了药膏呢,搞得他们又惊诧又感动,手足无措。</p>
而这最后一天的训练,也因此变得轻松了很多,好像很快就过去了。</p>
晚上七点钟,偌大的操场燃起了几堆硕大的篝火,照得夜空恍如白昼。他们的篝火晚会开始了,每个学院围在一堆大篝火旁边。</p>
教官一改往日的严肃脸,教他们唱起了军歌。不久,各个方阵就跟旁边的方阵开始飙歌和对唱了,还有各种挑衅和口号,玩得不亦乐乎。军训这一周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轻松愉快的氛围。</p>
桑保祥看着这熊熊燃烧的篝火,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离家已经快十天了,十天没有听到家乡话,心里的乡愁慢慢积蓄,现在正是到了浓得化不开的程度。他看着天空,也像个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样,莫名地忧伤起来。正当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时,坐在旁边的王坤推了推他,把他推出去再拉着他站起来。</p>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家。王坤跟他说:“教官刚才问我们谁会唱歌,我就推荐了你,我还说你会边弹吉他边唱歌,他就跑去那边借吉他去了。”</p>
“什么?!你,你出卖兄弟啊!”桑保祥很惊讶地喊道,自己完全没有做任何准备啊。都怪自己之前太实在了,跟王坤他们闲聊的时候,提到过自己高中时学过吉他学过唱歌的事情。这下,感觉被坑了。</p>
“哥们儿,淡定,有才华就要展露出来嘛!这算什么出卖呀,你还要谢谢我这个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呢。”王坤说。</p>
就在这时,教官抱着一把吉他回来了,桑保祥手心里捏了一把汗,颤巍巍地对教官说:“报告教官,我,我真的不会啊。”</p>
“别谦虚,上!”教官用不容置疑的口气答道,还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p>
这个笑容真是起到了鼓励的作用,桑保祥觉得也没那么紧张了,唱就唱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脸了。</p>
稍微调整了一下吉他的琴弦,他边弹边唱起了小刚的《黄昏》。在这日暮时分唱这首歌,也算是相当地应景。得益于高中时期的专业唱歌训练,他一开口,就让在坐的同学们和教官惊讶了。</p>
一曲终了,迎来了阵阵掌声和叫好。而且,他的歌声吸引了旁边几个方阵的同学,几百人都围过来凑热闹,桑保祥也算是一唱成名了。他可能不会想到,从这时候开始,就已经被有些人注意到了。</p>
等他下来的时候,王坤还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就是慧眼识珠吧!”</p>
“下次你再出卖我,小心我揍你!”桑保祥瞪了他一眼。</p>
整个篝火晚会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快十点钟的时候,教官宣布晚会结束,赶他们回宿舍去睡觉,大家都还是一副玩得正嗨意犹未尽的样子,可惜教官的话向来是言出必行,大家只好依依不舍离开操场,慢慢向宿舍走去。</p>
桑保祥正准备叫王坤一块儿走,谁知王坤已经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p>
“什么情况?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上妹子了?”桑保祥一脸的纳闷,放眼望去,另外两个室友也不知所踪,他只好一个人闷闷走回宿舍。</p>
回到宿舍,洗漱完睡觉,桑保祥大脑依然很清醒,没什么睡意,就躺在床上听歌。今天晚上的表演又让他想起来女朋友刘可,当时他们是在一个老师那里学习的,他学吉他,她学钢琴。不知道这几天刘可怎么样了,可能也是在军训吧。期间他发过好几条消息,都迟迟没有收到回复。要么就是第二天才回一条说自己晚上很早就睡着了,要么就干脆不回。桑保祥想,她可能也是军训期间太累了吧,所以才会这样。但他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说不出来的感觉。</p>
军训之后就是三天的中秋假期,他决定去昌城找刘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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