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缊韬入院之后,沈家一片愁云惨淡。
婆婆整日哭泣,茶饭不思。
邹素华强忍着悲痛,一边照顾沈缊韬,一边还要安慰婆婆。
沈缊韬醒来后,大家都瞒着他,只说检查报告半个月后才下来,邹素华还骗他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好好调理一阵子就能出院了。可沈母那红肿的双眼实在太过明显,她只要一见到沈缊韬,就忍不住要哭,为了不让儿子察觉到异样,沈母只好忍痛不去医院,每日待在酒店里以泪洗面。可怜邹素华,医院酒店两头跑,才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
关于自己的病情,沈缊韬没说什么,也不多问,可邹素华能感觉得到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他们彼此都默契的不去提这个事情。
邹素华的感觉在一个下午得到了印证。
那天下午沈缊韬忽然说想喝排骨山药汤,邹素华答应回家去给他炖,走之前,沈缊韬还特别交代,排骨要在砂锅里小火炖上三四个小时才好吃。
邹素华自然什么都答应他,交代了程飞一些事情,急匆匆赶去菜场买排骨,可跑遍了整个菜场,居然连一根排骨都买不到。一个卖猪肉的阿姨告诉她,这两天日子好,办酒席的人多,排骨老早被买光了。
邹素华急得直哭,打电话问颜蓉,新城哪里还有菜场,不论多远,她都要过去找。
颜蓉知道情况后,跟她说:“你先别急,刚好昨天我女儿说要喝排骨汤,我早上买了两根,正在锅里炖着呢,这样吧,你买点山药过来,加下去炖了,拿过去给沈缊韬。”
邹素华连声道谢。
颜蓉气得骂她:“不就两根排骨么?你跟我说什么谢。”
邹素华破涕为笑。虽然只是两根排骨,可现在这两根排骨对她来说,简直弥足珍贵。
颜蓉的排骨已经炖了两个多小时,邹素华赶过去,加入山药再炖了一个小时。
盛了汤又匆匆往医院赶,到病房门口,刚想推门而入,却听里面传出陌生人的声音。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那人好像是在介绍自己,说什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还提到遗嘱。
邹素华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过了一会儿,沈缊韬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死后,沈氏集团在我名下的股份一半给我父母,一半给我妻子,另外所有我名下的房产以及银行存款,全部给我的妻子邹素华。”
伴随着他的声音,病房里面传出来哒哒哒地打字声,紧接着是打印文件的声音,律师将打印好的遗嘱递到沈缊韬面前:“沈先生,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沈缊韬看了一下,说:“没有”。
律师:“好,那么请您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邹素华推门而入,冲过去一把夺过沈缊韬正准备签字的遗嘱,当场撕了个粉碎。
“出去,你们都出去。”
邹素华指着那两名律师赶他们走。
沈缊韬起身去拉她,“素华,你别这样。”
“出去啊……”
邹素华声嘶力竭的喊,程飞赶紧带着那两个一脸茫然的律师走了出去。
沈缊韬紧紧拉着她的胳膊,感受到她浑身的震颤。
邹素华慢慢回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她无力地坐到床沿,看着他,泪眼模糊地喃喃:“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这一刻,就算是金山银山放在她面前,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
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他好好的。
由于沈缊韬父亲和新城医院院长的关系,沈缊韬的检查报告很快就下来了。
医生公布了结果,沈缊韬并非胃癌。
这个消息对沈家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
邹素华兴奋之下,第一次主动亲吻了沈缊韬。
沈缊韬受宠若惊,捧住她的头,忍不住多亲了几口。完了还问她:“你的唇膏什么口味的,好香啊。”
邹素华打了他一下,又哭又笑,“我没用唇膏。”
这段时间为了他的事难过地要死,哪儿还有心情涂什么唇膏,就连妆都没化,也不知道丑不丑。
沈缊韬父母和在场的医生,见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都尴尬的将头撇开。
确定沈缊韬无事后,沈父回北京暂时接管沈氏集团。
沈母不放心,多留了几日。
走的时候,邹素华送她去机场,临上飞机前,她拉着她的手说:“素华,你跟缊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以前妈怕你多心,一直没敢说,可现在我不得不说,你能不能……去医院检查一下?”
邹素华眼神闪烁,根本不敢正视婆婆的眼睛。
沈母怕她多想,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就算检查出来有什么不对,我们也绝对不会怪你。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沈家又不缺钱,总有办法解决的。”
婆婆的善解人意让邹素华心中动容,回握住沈母的手,说:“妈,我知道了。”
沈母眼眶一红,差点又落下泪来,“素华,妈不是要你说知道了,妈要你答应我。”
邹素华心里本就愧疚万分,此时见婆婆一脸恳求,她赶紧答道:“好,妈,我答应你,你别哭。”
得到邹素华肯定的回答,沈母这才破涕为笑,安心地上机离去。
沈缊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因祸得福。
结婚七年,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邹素华的关心和爱护,那浓浓地爱意,全都化作一日三餐的汤汤水水,不断地滋润他的心田,一时间他仿佛掉进了蜜罐里。
出院之后,邹素华也不理会其他,每天做了饭菜亲自送到他办公室,资金科的工作反倒不甚上心,很多都由她的师傅徐姐代劳了。一时间,公司里又是流言四起。
虽然离过婚,但邹素华心里原配的底气还是在的,哪里会在乎那些?
面对沈缊韬和邹素华日复一日的“恩爱”,华韬公司有一个坐不住了。
此人就是副总经理刘文和!
刘文和这个人捧高踩低,气量狭小,当初邹素华的宴席上没敬他酒他一直记恨着,后来给她下过几次绊。而现在这个邹素华居然搭上了董事长。这让他寝食难安,总觉得邹素华要报复他。
思前想后,他终于想了个应对的办法。
他要给沈缊韬物色一个秘书。
程飞要忙财务部的事,沈缊韬这里也确实需要一个秘书,所以当刘文和提及的时候就随口答应了。
刘文和动作很快,早上才提议,下午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可见是早有预谋。
沈缊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刘文和都已经把人带进来了。
果然,刘文和带进来的是个女孩子,一头俏丽的短发,眉眼精致地像个瓷娃娃,眼神灵动,活泼伶俐,颇有几分像柳夏。
那女孩子一进门,看见沈缊韬,眉眼就像是一下子都被点亮了,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愣愣地盯着沈缊韬猛瞧。
沈缊韬暗道不妙,连忙拿眼睛去瞅邹素华,果然,她拉长着脸,看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冷地就像冬日里的寒冰。更为凄惨的是,沈缊韬知道,那股寒冰,迟早都会冻他的身上。
他在心里把刘文和骂了千遍万遍,最终汇聚成一句:明天就开了他。
“刘副总,这就是你给我找的秘书?”纵然心底恼怒,但沈缊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刘文和对着沈缊韬点头哈腰,“董事长,这是我老婆的娘家侄女,叫莎莎,今年刚毕业,正愁找不到工作,希望董事长能多多照顾。”
沈缊韬又看了眼邹素华,后者埋头整理文件,状似毫不关心。
他用手抱拳掩唇咳嗽了几声,道:“刘副总,这个……可能不太合适。”
刘文和楞了一下,颇有些意外的样子,先前董事长不是挺喜欢那个柳夏么?他完全是按照着那种类型找的,他这个娘家侄女比那个柳夏还漂亮了好几分,怎么董事长却看不上呢?难道是……
刘文和也下意识地瞅了一眼站在书架前整理资料的邹素华。
“这……”刘文和一脸为难的样子,虚心的询问,“董事长,请问是哪里不合适?我再给你找。”
沈缊韬抬眸瞥了他一眼,说:“性别不合适。”
……
刘文和一脸懵逼!
邹素华却是噗呲一声笑出来。
沈缊韬一回味,感觉确实有些不对味,也不觉哑然失笑,转而跟刘文和说:“刘副总,你还是给我找个男秘书吧。”
刘文和满脸黑线,笑容僵硬的像是有人用刀子刻上去的。
而他带来的那个小女孩,在沈缊韬说不合适的时候,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但随后听到沈缊韬说性别不合适的时候,居然流露出了兴奋雀跃的光芒。
如果沈缊韬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估计会吐血三升!
那个小女孩心里想的是:哇哇哇天啊,她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性别不合适”!!!不知道眼前这个极品美男、钻石王老五,是攻还是受?然后又不免哀叹,美男果然都是喜欢美男啊!
虽然沈缊韬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刘文和的“好意”,但女人从来都不会跟你讲道理。
邹素华心里还是不高兴了。
盯着他吃完晚饭后,她就表示要去颜蓉家玩,不陪他了。
沈缊韬纵然万般不舍,却也不敢说个不字。
这是邹素华第二次来颜蓉家。
这几天裴靖厉出差,女儿裴培也被爷爷奶奶接走去了乡下。家里就颜蓉一个人。她觉得空落落地,就叫邹素华晚上过来陪她。
晚上很冷,南方的城市没有供暖,开空调邹素华又觉得不舒服,两个人就躲在被窝里脚贴着脚相互取暖。
窗外星光点点。
两个人躺在床上,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你最近跟沈缊韬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过要复婚?”
在说完售楼部里那个讨人厌的马丽丽之后,颜蓉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说到了这个。
邹素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不是想复婚,也不是不想复婚,而是……不知道!
颜蓉被她搞得有些纳闷,“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什么叫不知道?前阵子为了沈缊韬的事你不是哭得死去活来么?连我都看出来了,你爱他。”
既然爱,为什么不复婚?
颜蓉真不知道,邹素华闹得哪门子的别扭。
邹素华想起今天下午刘文和带来给沈缊韬的那个女孩子,忽然一下子,以前那些事都从脑海里跑了出来,包括她撞见沈缊韬和那个小明星不堪的一幕……不由得鼻头一酸。
她吸了吸鼻子。
黑暗中相互看不见,但颜蓉听着声音不对,像是在哭的样子,“你怎么了?是在哭么?”
邹素华又吸了吸鼻子,说:“没有”。可声音却已然带了几分哽咽。
颜蓉不说话了。
隔了好久,她才说道:“素华,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跟沈缊韬离婚?”
颜蓉问出这个问题后,却一直没有听到邹素华的回答,便又说道:“你要实在不想说就算了。但是你老是这样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较劲也不是个事啊?说出来,或许我还能给你分析分析。”
邹素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颜蓉要放弃的时候,她幽幽地叹息着道:“颜蓉,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匣子打开,邹素华将所有事情一股脑全都说给了颜蓉听,包括他们七年婚姻中的点点滴滴,以及她现在的矛盾和挣扎。她知道自己是爱沈缊韬的,可是又芥蒂过去的事。想复婚吧,心里有疙瘩;不复婚吧,她又舍不得他。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颜蓉听罢沉寂了好半天,在邹素华的再三催促下,才说道:“你这个事,啧,还真不好说。”
她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道:“首先,身为女人,不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一个出轨的男人。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觉得你也挺作的。”
颜蓉的心情很复杂。站在女人的角度,代表的是感性,没有道理可言,她就是厌恶出轨,绝不接受。但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代表的是理性,在他们这段婚姻当中,沈缊韬诚然是错的,但邹素华同样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对沈缊韬的漠视近乎于家庭冷暴力,还有她连续七年偷偷服用避孕药物,这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如果是站在这个角度上,她甚至有些同情沈缊韬。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邹素华躺在床上,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声音里透着无尽的茫然。
颜蓉想了又想,实在不知如何表态,索性模棱两可,“依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如果是爱沈缊韬占据上风,就复婚,如果是介怀过去占据上风,那就不复婚。”
说了等于没说!
如果她能分辨出哪个想法占据上风,也就用不着如此纠结了。
颜蓉急于摆脱这个问题,可她又想到了与之相关的另外一个问题,她侧过身子,看着黑暗中邹素华的轮廓,问道:“唉,我问你啊,你们夫妻平日里那个……和谐吗?”
虽然屋内一片黑暗,但邹素华还是一阵脸红,扭捏了半天,在颜蓉的反复追问下才说:“我以前……不太喜欢他碰我。”
嘶……
颜蓉倒吸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xing冷淡吧?”
“应该不是吧。”邹素华小声的否认,但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颜蓉叹了口气,重新平躺回去,方才感性和理性的冲突似乎一下被冲散,“照这么看,沈缊韬过了七年才出轨已经算对得起你了。”
邹素华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该原谅他么?”
人在矛盾纠结的时候,就会特别在乎身边的意见,邹素华现在就是如此,她急于在颜蓉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但颜蓉依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是说:“也不急于一时,你先观察观察他吧。”
邹素华:“怎么观察?”
颜蓉想了想,形容说:“就像你们结婚之前,他追你的时候,看他怎么表现,这个时候你可以作,可着劲儿的作。”
黑暗中,邹素华沉默不语,似是在消化颜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