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缊韬评价过邹素华的车技之后,他就坚持让程飞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面对无数张罚单以及数次的刮擦事故,邹素华对车子也是心有余悸,不太敢碰,也就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下午五点,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夕阳西下,天地间一片橙黄。
虽然被堵在车流中,但邹素华依然心情良好。
听了会儿歌,眼见前面长龙般的车队依旧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她取下耳麦,对驾驶座上的程飞说:“程秘书,我就在这里下吧。”
程飞不放心:“太太,这样不太好吧,要不你再等等?”
邹素华笑笑:“没事的。这里离观景园小区不远,堵成这样,等我走到家,你的车子都未必能动。”
程飞也笑了,“那太太你路上小心。”
邹素华答应一声,拿着包包下车。
转过红绿灯口,再直走五百米,就是观景园小区。
邹素华一边欣赏夕阳,一边慢悠悠地走路回家。
悠扬的绿袖子曲调从包包里传出来,知道是沈缊韬的来电,嘴角不由得上扬起一抹弧度,拿出手机接听。
这首曲子已经被沈缊韬设置成他的专属铃声。
“喂,老婆,到家没有?”
“没有”邹素华抱怨,“柯下路这边堵的厉害,我在路口下车,走回家,还在路上。”
“那以后你早点下班,避开高峰期。”
“那不行,现在公司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成了你的‘小三’,处处高人一等,要是我再耍特权提早下班,只怕就要被他们的唾沫星子给淹了。”
邹素华走在路上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成了别人的“小三”,引得好几个路人对其侧目。
沈缊韬在电话里轻笑,“要不要我给你正名?”
邹素华想了想,“还是先不要了吧。”
若是公开身份,她再想在资金科上班,怕是不能了。虽然是一份再平淡不过的工作,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她希望能够有始有终,做满今年。
“你什么时候下班?”邹素华问沈缊韬。
电话另一头沈缊韬看了眼手表,“大概七点钟的样子吧。”
“回来吃饭么?”
“回来”。
“嗯,好,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邹素华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这本是夫妻间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她却觉得满心欢喜。
观景园小区斜对面新开了一家花店,邹素华经过的时候,看见花店门口排列着一束束漂亮的鲜花,想到沈缊韬回来吃饭,决定买束鲜花点缀一下屋子。
在店员的热情招待下,她买了一束红玫瑰搭配紫罗兰的花束。
走出花店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拿着花束,放在鼻下轻轻地嗅。
樊泽文站在小区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她站在夕阳的光晕中美丽如仙。
看着她闻着花香,嘴角绽开灿烂的笑容。
看着她眼中映着鲜花和夕阳,散发出星星点点幸福的光芒。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终究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曾经离他那么近,可现在……却又是那样的遥远。
邹素华走了没几步,抬头的瞬间,看见站在小区门口的樊泽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犹豫了片刻,她走上前去,“泽文,你……怎么在这里?”
樊泽文看着她手中的花束,答非所问,“花很漂亮!”
邹素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目光也停留在花束上,低声道了一句:“谢谢”。默了片刻,抬起头,轻摇着手中的花束,坦言相告:“缊韬回来吃饭,所以买束花装点一下屋子。”
樊泽文心中一痛。
忽然很想拿出口袋里的烟抽上一根。
原来她眸中那星星点点的幸福的光芒并不是因为鲜花,而是因为沈缊韬。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你们和好了?”
因为想抽烟却又拼命克制,他的嗓音显得有些压抑。
邹素华点点头,“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二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们之间,似乎都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樊泽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直至绝望。
终于在邹素华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想要开口道再见的时候,他说道:“素华,我要结婚了。”
他看着她的脸,似乎是想从上面寻找一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看到了邹素华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以及浅浅淡淡的笑意。
“是嘛,新娘是谁?林秀么?”
樊泽文点头,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停地摩挲着香烟盒。
“我妈生病了,我不想再让她担心,所以……”
樊泽文说到一半停下来,苦笑了一下,他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因为她根本不会在乎。
“恭喜你!”
邹素华能够体会他此刻痛苦挣扎的心情。但她除了送上真诚的祝福之外,别无他法。
“谢谢!”
樊泽文最后一次深深地凝望邹素华。
他这次是特意过来给二人的关系做一个了结的。
虽然事实上,他们早就已经心照不宣地结束关系,但他想给这段刚刚开始却又匆忙结束他人生中最美好也最遗憾的爱恋一个告别的仪式!给日后多留那么一点点,哪怕是一丁点的回忆也好。
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天地陷入幽暗。
邹素华离开后,樊泽文终于拿出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胸口一阵火辣辣地疼。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爱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现实妥协。
樊泽文要结婚的消息,确实让邹素华松了口气。
当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爱沈缊韬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对樊泽文的感情其实很虚幻,后来又发现樊泽文的眉眼跟沈缊韬有几分相像,更是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他当做了沈缊韬的替身!
心中不可谓不愧疚。
现在他要结婚了,她真心希望他能够幸福!
这样她心里也能好过一些!
因为买花和在小区门口遇见樊泽文,费了点时间。沈缊韬回来的时候,她刚烧完三个菜,汤还没炖好。
匆匆忙忙给他开了门,她又跑进厨房。
沈缊韬放下公文包,跟进厨房,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你再等会儿,我弄个肉骨山药汤,很快就可以吃了。”
沈缊韬不说话,只是低下头,亲吻她的脖颈。
邹素华把头歪到一边躲避他,娇嗔道:“你干嘛,我烧菜呢。”
沈缊韬啃着她的白皙柔嫩的脖颈不放,说:“你烧菜,我吃菜呢!”
邹素华笑,把山药放进锅里,说:“你是不是把我当肉骨头在啃呢?”
沈缊韬嘴贴着她的脖颈,声音含含糊糊地,“你比肉骨头香多了。”
邹素华终于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沈缊韬回过味来,她这是在拐着弯的骂他是狗呢!张开嘴,当真咬了她一下。
三天后,邹素华又在小区门口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一次,是樊泽文的母亲。
邹素华诧异,樊泽文都要结婚了,她还来找她做什么?
当樊母取出一张大红色印着红双喜的请柬递给她的是时候,邹素华的内心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她这是在邀请她去参加樊泽文的婚礼么?
“伯母……”邹素华有些为难,“泽文的婚礼,我去参加……不太合适吧?”
“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朋友,我希望泽文和秀秀的婚礼,能够得到你的祝福。”樊母倒是坦然。
她还说:“我听泽文说,你跟你前夫和好了,恭喜你。既然这样,不如……带你先生也一起来参加吧,结婚嘛,人多,热闹。”
……
邹素华的神色有些难以形容。
让沈缊韬去参加樊泽文的婚礼?
她实在难以想象她跟他开这个口的话,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樊母似乎看出了邹素华正在搜寻理由拒绝她,赶在她开口之前,带着几分歉然和恳求,说:“邹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泽文以后能和秀秀好好地过日子。”
邹素华终于明白樊母的良苦用心。
她是想让樊泽文彻底死心,从今往后踏踏实实地跟林秀过日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了想,她接过樊母手中的请柬,“好吧。我会来参加婚礼,不过我先生很忙,他不一定会有时间。”
樊母点点头,“谢谢你,邹小姐。”
请柬已经送出,余下的事情,她并不能强人所难。
回到家,邹素华将请柬放在客厅茶几上,围上围裙,进厨房做饭去了。
沈缊韬回来,看见玻璃茶几上显眼的大红色请柬,随手拿起来拆开看。
邹素华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叫他:“可以吃饭了。”转身看见沈缊韬在看请柬,也没什么多余的神情,取下围裙走过去。
倒是沈缊韬的表情有些丰富,“樊泽文结婚,居然给你送请柬?”
邹素华说:“是他妈妈送过来的。”
沈缊韬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邹素华扔掉围裙,身子往前轻轻一扑,伸手环住他的腰,说:“她还邀请了你。”
沈缊韬:“看到了,上面写着邹素华夫妇。”
邹素华:“那你去么?”
沈缊韬放下请柬,低头看难得主动投怀送抱的老婆,嘴角上扬,眼中蕴着点点笑意,说:“去,干嘛不去?”
樊泽文的婚礼定在一个星期后,地点在凯宾斯基酒店7楼的牡丹厅。
婚礼当天,沈缊韬依旧选择了开邹素华的车子前往,夫妻二人低调现身。
只是在包礼金的时候,沈缊韬或许是不了解新城的习俗,一出手,就包了八千八百!
八千八百对沈缊韬来说,已经是最少的档次了,可这里不是北京,樊泽文更不是沈缊韬圈子里的人。
在新城,就算是要好的朋友,礼金顶多也就是八百八。
来之前,邹素华也没想到这茬,也没跟他说。
钱是小事,只是如此一来,鹤立鸡群,难免引得旁人侧目,万一要是让婚礼主人家产生不快就不好了。
但钱已经给出去,邹素华也不能再拿回来。
收礼金的人惊诧地看着他们,好在也不是什么大钱,只是相对于别人的礼金多了一些而已。他们默默地点完钞票,问他们的姓名,沈缊韬报了他的名字,登记的人一时搞不清是哪几个字,沈缊韬拿过笔,在旁边的红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他的名字。邹素华瞅了一眼他写的名字,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包完礼金,邹素华挽着沈缊韬的手往婚礼大厅走,她侧过身子靠近他,小声说:“你干嘛包那么多?人家要好的朋友也就八百八,而你直接给人加了个零。”
沈缊韬毫无所谓:“管它是八百八还是八千八,只要是两个八就行。”
邹素华诧异,转头看他,“为什么一定要两个八?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沈缊韬低头看她,凑到她耳边,“88,拜拜!”
虽然知道不太厚道,但邹素华还是噗呲一声笑了,使劲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樊泽文远远地看见邹素华和沈缊韬手挽着手一路调笑着走过来,顿时面如死灰。
林秀站在旁边,也是一脸诧异!
樊母在边上小声道:“是我请他们过来的。”
夫妻俩走到新人跟前。
虽然来之前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邹素华还是略显尴尬。
反倒是沈缊韬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地给他们道喜。
樊泽文沉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秀更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僵硬的笑。
最后是樊母出面化解尴尬,“邹小姐,沈先生,谢谢你们能来参加犬子的婚礼,招呼不周,里面请。”
邹素华刻意找了个窗边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观察了一下四周,婚礼现场布置的还是蛮豪华的,包括桌上的酒水都很上档次。
对于樊泽文的家世,她多少了解一些。以他们家的条件,似乎并不能承受这些。
酒席还未开始,周围的人细细碎碎地讲话,邹素华听了几耳朵。
原来新娘林秀的父亲是个包工头,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在新城也算得上是土豪级别的。两家都是独生子女,林家既当嫁女儿,又当是招赘,婚礼一切都是他们家出的钱。
邹素华对这些不感兴趣,反正她看林秀这个女孩子不错,将来能和樊泽文一起好好过日子就成。
酒席五点半开始,邹素华看了眼手表,才五点,闲着无聊,索性拿出手机玩游戏。玩的是时下流行的微信小游戏快乐消消看。
沈缊韬也无聊,在边上看她玩,在邹素华遇到瓶颈的时候,时不时伸出手替她点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缊韬和邹素华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太过出众,后面进来的宾客都绕开他们去坐别的桌。目光却时不时投到他们身上,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八千八!
邹素华捧着手机往沈缊韬身边靠,小声道:“你的八千八果然出名了!”
沈缊韬的身子倾向邹素华,左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她低着头往他身边这么一靠,看上去就好像是贴在了他的胸口。
沈缊韬嘴角一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前男友结婚,我出钱包红包,我也算得上是中国好丈夫了吧?”
邹素华抬头看他,在确认他只是开玩笑没有其他意思之后,说道:“错了,是中国好前夫!”
沈缊韬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段时间自己老婆一直不肯让他“亲近”的问题出在哪儿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时间超过五点半,但宾客三三两两的到,一直等到六点多才真正开席。
他们这一桌也终于坐满了人,沈缊韬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邹素华早就饿了,便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司仪上台,宣布新郎新娘入场。
邹素华放下筷子,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在众人的瞩目下,新郎新娘从婚礼大厅中央的红地毯上缓缓走过。
有个女的小声说:“新郎样子蛮帅的,只是这表情未免也太深沉了些。”
邹素华留神去看,果然见樊泽文一脸深沉,就像是英勇就义一般。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七年前的自己!
司仪在台上说了好些花里胡哨的场面话,最后问新娘是否愿意嫁给樊泽文为妻,林秀毫不犹豫开心地说“我愿意”,轮到樊泽文回答的时候,他却沉默了好久,司仪将话筒递在他的嘴边,场面安静的都能听见他细微而又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在众人的等待中,他说出了“我愿意”三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他那句话等的久了,大家有点反应不过来,掌声稀稀拉拉的,场面很尴尬。
好在那司仪见多识广,口若悬河,很快将局面挽救回来。宾客又欢声笑语,开始就餐。
吃过饭,没等新人过来敬酒,邹素华就拉着沈缊韬离开了。
她来参加婚礼,已经是对他的一种伤害,她不想再让他难堪。
回去的路上,邹素华和沈缊韬都彼此默契地不提樊泽文的婚礼。经过华韬旗下的楼盘的时候,邹素华忽然想起那个她早就想问他的问题。
“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在新城开一家公司的?还用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沈缊韬将车子停下来,指着月光下微波粼粼的新城江,说:“你还记得四年前我们参加颜蓉的婚礼,那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邹素华想了想,摇头。
“你说,新城江真美,要是能在江边建一套房子,每天看江景该多好。”
那时候,新城两畔还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农田。
当时她还说,房子不要多豪华,只要一个小阁楼就行,每天清晨打开窗户,看着江景,吹着江风,该是多么的惬意。
所以,楼盘建成后,所有的小阁楼都是不卖的,就是为了有一天她忽然又想到的时候,让她来挑。然后,他陪着她看江景,吹江风。只是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时候在她的设想中,根本就没有他。
想起这些往事,沈缊韬仍旧有些伤怀。不过很快便又释怀,因为现在她终于肯爱他了,他能够每天出入她的小阁楼,吃到她做的饭菜,他终于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
邹素华眼中蕴了一层水雾,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又哭又笑的。
“缊韬,谢谢你!”她哽咽着道。
沈缊韬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笑着骂她:“傻瓜”
后来二人索性下车,沐浴着月光,手牵手在新城江畔漫步了一圈。
回到观景园小区的时候,已将近九点。
邹素华解下安全带,说:“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沈缊韬凑过去,小声的央求:“老婆,让我送你上去吧?”
邹素华自然明白他所谓的送她上去是什么意思,笑着拒绝:“不用。”
沈缊韬脸都垮了,“老婆……”
邹素华看他实在可怜的样儿,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当做补偿。
但这轻轻的一吻哪里够满足沈缊韬?
他按住她的脑袋,当即反客为主,给她来了一个深入而又浓烈的法式湿吻,直到邹素华快都透不过气来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邹素华被他亲的晕头转向,喘着粗气,又气又恼,看见沈缊韬吞咽口水蠕动着的喉结,突然起了坏心思,凑上去,将他的喉结含在嘴里,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轰的一下,沈缊韬的身体骤然升温,热得像个小小的太阳。
他猛地扑过来,将她压在车座上,嗓音都嘶哑了:“素华,你这是在点火!”
邹素华克制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沈缊韬,放开我,我要上去了。”
沈缊韬闭上眼睛,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