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晚上沈缊韬回家,邹素华跟他说起这个事。
沈缊韬说:“颜蓉确实打了报告上来,我已经准备批了。”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翻杂志,一边说:“公司要的是利益,在这件事情上,颜蓉没错。”
邹素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我不是说颜蓉错,这个柳夏呢,性格的确有问题,不适合在售楼部工作,要不……你把她调回资金科吧?”
沈缊韬视线离开杂志,转头看向邹素华,“既然你知道她性格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帮她?难道你不怕她回到资金科,又像从前一样,暗地里对你使坏么?”
邹素华笑笑,不以为意,“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啊,只是暗地里推波助澜放了些流言出去,但现在公司里,关于我们的‘流言’那么多,她还能做什么?”
“再说了,我虽然帮她,但并不是说还把她当朋友,我只是看她一个女孩子无亲无故还要养一个残疾人外婆挺可怜的。”
“我能帮她的也就这么一次,如果她回到资金科,又故态复萌,那到时候你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我不管。”
邹素华这样说,沈缊韬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了,只是叹道:“我是怕她又伤害你。”
邹素华笑着去挽他的胳膊,“我哪儿有那么容易被伤害。”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第一次知道她做的那些事的时候,确实有点难过,因为那时我把她当好朋友,但现在……”邹素华摇摇头,“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不会去在乎的。”
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很脆弱,尤其是像邹素华和柳夏这样原本就还不太坚固的友谊,一道裂痕,就足以分道扬镳。
她帮助柳夏,并不是因为她曾经是她的朋友,就算不是柳夏,换做其他人,她也是会帮忙的。
沈缊韬拍拍她的手,“那好吧,暂时先让她回资金科,但是你记得离她远一点。”
邹素华点头,嗯了一声。
沉吟片刻,她从沈缊韬的就肩膀上抬起头,对他说道:“你说,这个柳夏,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
她想起柳夏下午跟她说的话,加上颜蓉说的,细细那么一琢磨,觉得很有问题。
一个人自幼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看见别人一家人幸福快乐会伤心难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像柳夏这样激愤不平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就显得很不正常了,而且她还说她控制不住自己!
沈缊韬显然没有心思去分析柳夏,淡淡地说:“穷得连买她外婆药的钱都没了,还把到手的提成往外推,当然是有病。”
话刚说完,沈缊韬翻杂志的手猛地顿住。
心理疾病四个字像炸弹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目光不自觉地去看邹素华,后者歪着脑袋在寻思柳夏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沈缊韬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合上杂志,说道:“其实像柳夏这样的,万一要是将来闹出什么大问题,公司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不止是她,现在工作节奏快,员工压力都挺大的。要不这样吧,我从北京请几个心理医生过来,给大家都看看。”
“哇”邹素华惊呼起来,一脸崇拜的看着他,“真没想到我们的董事长这么关心员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缊韬心虚,他并没有回应邹素华明显刻意浮夸的恭维,只是笑笑,避开了邹素华的目光。
邹素华不疑有他,笑话完之后,正色道:“只是……这么大阵仗有必要么?”
“员工是公司最大的财富,身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当然要把员工的身心健康摆在第一位!”
沈缊韬故作轻松,冠冕堂皇的找借口,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是停留在杂志上的。
邹素华笑着故意亏了他一句:“道貌岸然”,然后仔细想了想,说:“是挺不错的,就像你说的,现在员工压力都大,请几个心理医生给大家解解压也好。”
沈缊韬伸手去捏她的鼻子,“也包括你哦。”
邹素华想也不想,就答:“好啊。”
其实她对心理医生这个职业,蛮好奇的。
沈缊韬动作很快,三天之后,来自北京的一组心理医生团队就来到华韬公司。
负责接待邹素华的是一位姓杨的心理医生。据说是全国最权威的心理专家之一。
邹素华怀着好奇的心情走进杨医生的临时咨询室,在她心中,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是很神秘的,也包括心理医生本人!
在她的想象中,心理医生应该很睿智,有着一双锐利的能够洞察世间万物的眼睛,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了然而又超然的观察你。
但这个杨医生看上去却很随和,眼睛很小,长相普通,嘴角含笑,观之可亲,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
他跟她聊了一些话题,都是平时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样子,就让她走了。
出来的时候,邹素华不免替沈缊韬可惜,感觉他这钱花有点冤枉。
过了没多久,她听说柳夏跟一个心理医生吵起来,差点把人家桌子都给掀了。
邹素华本想过去看看,但想想还是没去。
回到办公室,不知道为什么,邹素华感觉沈缊韬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说不上来怎么不对,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他一见她回来,忙问:“怎么样?”
邹素华有点累,坐到沙发上,“什么怎么样?”
沈缊韬有些急切,“心理医生啊,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啊”邹素华揉着脖子回答:“他就跟我聊了一会儿天。”
沈缊韬眉头拧了一下,这时候李敏进来说:“董事长,杨医生请您过去。”
沈缊韬走进杨医生的临时咨询室,迫不及待地问:“杨医生,怎么样?”
杨医生微微摇头,“从刚才的聊天看,沈太太并没有先前沈先生说的那些症状。”
沈缊韬的眉峰蹙到一起,疑惑地道:“怎么可能?”
杨医生垂眸沉思了片刻,“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太太的病因隐藏在她的潜意识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在正常情况下,是感觉不出来的,除非她受到外部环境的刺激,诱发出潜意识里的记忆。”
“也就是说,那个隐藏在她潜意识里的病因就像一个炸弹,一旦受到外部刺激,便随时可能爆炸?”
杨医生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
沈缊韬的心一沉,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那……如果我把那个隐藏在素华潜意识深处的病因告诉你,会不会对她的治疗有所帮助?”
杨医生摇头,“要治疗的那个人是沈太太,而不是你。关键问题也不是那个病因具体是什么,而是那个病因对沈太太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也就是说一点办法都没有,非要眼睁睁看着她下一次发病?”沈缊韬开始发怒。
“也不是这样。”杨医生很从容地道:“只要沈先生能够说服沈太太,让她真正意义上接受心理治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旁敲侧击。”
所谓的心理医生,其实就是给关在小黑屋的人打开一扇门。
只有在里面的人想要出来的情况下面,才能相互配合,给予治疗。
但目前来看,邹素华根本连她被关进了小黑屋里都还没意识到,又谈何治疗?
而且对于这次治疗……不,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次并不能算是治疗,只能算是一次有探寻意图的聊天。邹素华面对他,与其说是在接受咨询,倒不如说是在玩!看得出来,她对他这个心理医生的好奇,远超过想要跟他求助的意图。
这让他根本无法发挥!
“让我再想想吧。”
沈缊韬用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邹素华说起,又从何说起?总不能跟她说,你的那个噩梦是真的,想要杀死你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
这样的真相,她承受地起吗?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他就觉得害怕。
“其实沈先生也不必过于担心,从刚才的情形看,沈太太是个幸福快乐的女人,这种幸福快乐,很大程度上能够抵御她的内心深处的恐惧跟痛苦。”
只不过这是一把双刃剑,能够治愈她,也极有可能伤她更深。
杨医生说:“不管怎么样,最好还是让沈太太尽快接受治疗。”
从杨医生那里回来之后,沈缊韬就愁眉不展的,好几次邹素华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你怎么了?”邹素华走过去,伸手不去探他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
沈缊韬勉强笑了一下,抓住她的手,紧紧捏在手里,像是害怕会失去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