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飘忽,时不时地遮挡住银色月光。内宅一片寂静,乌漆抹黑的一片,无论是下人还是小姐,都呼吸绵长陷入沉睡。</p>
“喂——!你那边的安神香点完了吗?我、点、好、了!”子乐冲着正在对下人房间吹烟的落雁挥了挥手,低声喊道。</p>
落雁慢慢地收好烟管,对子乐点点头,看着子乐的手势,两个人再一起悄悄咪咪地摸到了三小姐的房间门前。</p>
“你确定是这个???”子乐比划着手势问道。</p>
看着落雁点了点头,子乐小手指了指门,又用手势比划道:“走门进去,还是走窗户?”</p>
子乐还没比划完,就见着鬼王半透明的身体轻松地穿过了墙壁,紧接着从里面传出打开窗户的声音</p>
“怎么不开门啊???”子乐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开门,于是在心里好奇。</p>
等她悄悄咪咪地摸到窗户下面的时候,又见到落雁从门那里出来了。</p>
“你干什么不开门啊!?”子乐压低声音问道。</p>
落雁瞥了一眼子乐,慵懒地说道:“你说的,我从门进,你从窗户进。”</p>
子乐瞪大眼睛注视着落雁,生出想要用手捂住双眼的冲动,“我说你进去了,就把门打开啊!开的窗户还那么高,我怎么进去啊啊!”</p>
落雁无所谓地耸耸肩,穿过墙壁进去了。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p>
三小姐正在安稳的享受睡眠,突然觉得刮来一阵寒风,冻得她瑟瑟发抖。待她睁开双眼,不禁将自己完全躲进薄被子里,环抱双肩获取温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她的心头涌现出一阵烦躁,忍不住大喊:“来人!给我把窗户关上!”</p>
等了片刻,三小姐没有等来任何人,看着那边被凉风扇动的窗户,她一边咒骂着,一边下床去关窗户。</p>
“死贱人,一个个都是该死!居然敢无视本小姐的命令?明天非要拿鞭子抽死你们这群贱人!”</p>
关好窗户,三小姐回到床边坐下,心头愤愤难平,又站起身来到一个上锁的柜子边上。她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柜子,从柜子里面挑选出一只贴有名字的布偶,然后取出针包,关好柜子回到床边。</p>
“扎死你个小贱人臭婊子,勾栏货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小贱人在背后陷害我!我扎死你,戳瞎你!死贱人”</p>
泄愤地正起劲的三小姐突觉后颈一凉,她手上动作骤然停顿,然后就听见森然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p>
“小姐你为什么不相信我?”</p>
“谁!”三小姐摔掉手上的布偶,举着银针猛地站起来,“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本小姐滚出来!”</p>
像子乐上一次看到的一样,三小姐面前的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砰”的一声,地板碎裂,露出一只苍白的手骨。那白骨艰难地从底下钻出,露出那副皮肉半挂着的丑陋模样。那骷髅有半张脸是森森白骨,另一半则皮肉残存,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清秀的少女。但无论少女不能来面目多么清秀,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都让人感到十分恶心。</p>
“你不信我你杀了我为什么?”女少女残存的半张脸,两片碎烂的嘴唇微微蠕动发出平静而悲伤的空灵声响。她一点一点靠近三小姐,突然!伴随着怨鬼特有的凄厉尖叫,少女用冰凉的白骨手掌一把掐住了三小姐的脖子,“说啊!我那么忠心对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p>
“放手咳咳咳放”三小姐企图用自己的力量挣脱,可是那个女鬼太厉害了,她撼动不了分毫。</p>
尖叫的少女将三小姐提起摔在地上,看着三小姐因缺氧而涨红的脸蛋,听着她痛苦而急促的咳嗽声,少女空洞的双眼发出刺耳的嘲笑。</p>
“嘎嘎嘎嘎,你会和我一样嘎嘎嘎,如果不是你不顾一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鞭打我,毁了我的容貌,我才不会背叛你嘎嘎嘎嘎,你会和我一样被针扎出一千个孔被刀子剜去双眼被上夹刑然后嘎嘎嘎嘎,你会无辜的死去!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尽,然后绝望的死去,嘎嘎嘎嘎”</p>
“咳咳咳我才不会和你这种贱货一样!你死都是活该!谁让你多看他一眼的!谁准许你看的?本小姐的东西,是你这样下贱的婊子能看的吗?!”三小姐挣扎着站起来,她疯狂而狰狞的面庞显得十分扭曲,“你们都该死!”</p>
双目无珠的骷髅少女顿了一下,森森的白骨流下血泪,她凄厉地哭闹着,发出杂乱不清的刺耳尖叫。</p>
“你害死了那么多姐妹,我们终将来报仇!”骷髅少女不再尖叫,而是平静地抬起手,对着地面虚抓一把,从地下又抓出几个白骨少女。她们的脸,都是一半白骨,一半粘挂着的皮肉,或是割了舌,或是挖了眼,有的还削掉了鼻子,场面阴森诡异,令人心骇。</p>
“小姐你为什么要杀我”那些女鬼们机械地质问着,一步一步走近扭曲的三小姐。</p>
三小姐受到惊吓,向后退步紧贴床沿,颤抖着声音道:“你们你们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你们的小姐!!!鲁府的金枝玉叶!!!你们敢伤害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我爹请道士来做法!让你们魂飞魄散!!!”</p>
听着三小姐吓得破了音,最先出现的少女森冷的笑了,嘴角咧开,掉下半块嘴唇。她缓缓蠕动破碎的唇瓣道:“这只是警告如果你还敢虐待杀害我们的姐妹,定要你彻尝生不如死的滋味!魂飞魄散又如何,除了你,姐妹们都会活的安心!!!”</p>
于是三小姐瞪大双眼,仇视着那个站在最后笑着怨恨的少女,被一群女鬼包围,然后被一点一点蚕食。</p>
“呼哧呼哧——”三小姐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看着紧闭的窗户,完好的地板,她才意识到是梦境。但是那个梦境太过于真实,让她总是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想,然后惊出一身冷汗。</p>
“吱呀——”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温暖的黄色阳光稍稍驱散了她内心的恐惧。</p>
一个瘦小的奴婢走进来,手上端着搭着毛巾的铜盆,恭敬地道:“小姐,该起床洗漱了。”</p>
三小姐疲惫地喘着气,没有说话,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昨天夜里见到的怨鬼。</p>
“小姐,奴婢给您洗漱。”瘦小的奴婢洗好毛巾,恭敬地跪在三小姐面前,双手奉上热乎乎的毛巾。</p>
三小姐自然地伸手去拿毛巾,擦完脸,准备把毛巾放在那奴婢的手上时,突然看着那奴婢的脸上皮肉掉落,还恐怖的咧开嘴巴,掉下半块嘴唇。</p>
“贱人,你又想害我!”三小姐情绪爆炸,一脚揣在瘦小的奴婢身上,拿毛巾狠狠地按住那奴婢的脸,想要蒙死她。</p>
瘦小的奴婢尽力挣扎,喊道:“小姐小姐,不要我不是唔唔唔救”</p>
“如果你还敢虐待杀害我们的姐妹,定要你彻尝生不如死的滋味!”</p>
那个怨鬼少女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三小姐手上骤然失力。那个瘦小的奴婢也下破了胆子,一感受到三小姐不再使劲压着她了,赶紧哭着推开三小姐,逃了出去。</p>
三小姐失神地坐在地上,许久许久之后,她仿佛丢了魂儿似的,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坐在梳妆镜前,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一缕还未梳理的头发,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轻声道:“圆圆,你说今晚我特意打扮一下,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啊”</p>
这边三小姐受到惊吓,神经错乱之际以为自己还是三年前的时候,那时恰逢她的十三岁诞辰,她的贴身丫鬟还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那边子乐三更半夜离开内宅同落雁一起回到竹院,一个转眼落雁就不见了,紧接着,她被楼管家逮个正着。</p>
“乐儿,你去哪了?”楼管家负手站立在竹院门口,眸中有月光闪烁。</p>
“叔、叔你等了我很久哈”子乐匆忙地打量四周,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面对着楼管家,心虚愧疚地挠了挠后脑勺,嘟囔道,“大雁子不讲义气这么快就溜了要不是他把那个小姐吓成疯子一样,才不会这么晚回来的!说起来那个小姐真的很恐怖!”</p>
楼管家打量着子乐,“嗯”了一声,等待着子乐自己解释。从子乐接近竹院,他就感觉到了另一股阴森的怨气,那是和悦紫夫身上不一样的怨气。他不禁感到头疼,自己要照顾的这个女孩招惹鬼怪的体质很是严重啊!</p>
“我我们这么晚了,就得去睡觉了!”子乐用飞快的语速说完,拔腿就想跑,被楼管家一把抓住后衣领,硬生生给扯了回来。</p>
楼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呀,真是越来越顽皮了!”</p>
“嘻嘻,”子乐吐了吐舌头,道,“今晚月色正好,乐儿在院子里赏月亮呢!没注意时辰,才回来晚了的。”</p>
看着子乐怎么都不愿说明的样子,楼管家也并不打算追问。他松开子乐的衣领,蹲下身为子乐整理好衣着,柔声道:“你终究是个女孩儿,大半夜的到处跑,遇上鬼怪指不定就把你吃了!”</p>
“嘻嘻,没事儿没事儿,我会把那些鬼怪给打跑的!再说了,我打不过,也还有叔叔你嘛~”子乐一脸自信地笑着道。</p>
楼管家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吓得子乐挣扎了一番,道:“叔叔,你怎么突然要抱起我来啊?”</p>
楼管家和蔼地笑了笑,话语中潜藏愧疚,“是叔叔的错,倒真的把你看成了一个男孩儿。府上一些粗活重活你都得做,在竹院生活也很独立,鲜少需要我帮忙王府的二小姐,是不需要做这些的。”</p>
“没有啊,我能做的了的!我力气很大,原来在王府也要和爹爹一起扛锤子的呢!”子乐被楼管家抱着走向住的小屋子,她搂着楼管家的脖子,兴奋地道,“叔叔,我告诉你哦,我们家的锤子是器族神兵,一般人可拿不起的!但是,我可以抬起一点点来哦,很了不起吧?”</p>
楼管家呵呵一笑,道:“乐儿的爹娘分别来自慧族和器族,乐儿身上的血脉应该只能显现一种才对。你是慧族的,还是器族的呀?”</p>
“娘说,我是慧族的人。但是,我却通过了器族的血脉认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方面的。”子乐歪着小脑袋回想道。</p>
楼管家笑了笑,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道:“但无论你是器族还是慧族,你都到了学习心法,开始修炼的年纪了。”</p>
“娘亲不让我学”子乐推开眼前挡路的竹子,道,“她说我还不能学习心法,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有危险。”</p>
“是这样啊。”楼管家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眼看着出了竹林,便对子乐说,“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南摩大师找你有事情,其它的活我会安排其他人去做。你不是想帮芋糕的爹娘净化灵魂吗?刚好去请教一下南摩大师。虽然灵魂只能在人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内可以被净化,但是你学安神咒的话,也可以达到安魂的效果。不过,这个咒安抚的是活人的魂罢了。”</p>
子乐皱着小脸蛋,道:“那不是骗人的吗?”</p>
“有的时候,人会祭祀祈祷,也不过是求一个内心安慰罢了。她注重的不是你真的净化了她爹娘的灵魂,她注重的是你的那份心意。芋糕也是知道凡人不可修仙的准则的。你一个才来多久的小娃娃,就算是南摩大师做了你的师傅,传授法术给你,你也不可能短期内学会这般高深的法术的!”楼管家将子乐放在地上,道,“好了,别想那么多,我给你准备好洗澡的水,你等会就来洗吧。早些休息,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不要晚睡。”</p>
子乐点点头,目送楼管家去烧水,独自望着天上被乌云遮挡的月亮,在心底感慨,“大人之间都是那样虚假地安慰别人的吗?只要找到了方法,是不是真心都不重要吗?虽然我很想回家,但是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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