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p>
钟上的秒针在黑漆漆的地方一下下跳着，四周有种渗人的安静，更有时间静止的错觉，紧接着这间客房的厕所里忽然有了哗哗的湍急水声，水声越来越大，漫过了水池便一下一下扑到地上，然而睡在床上的人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很久了。</p>
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只听得水声越来越大，水漫过洗手间渐渐又漫到了床边，一阵阵稀里哗啦的流水声音。</p>
“咣当！”</p>
洗手间的门用力碰了一下，然后房间的灯就被人拍了开来，映照出一个在门口一个站在窗台上，两个rén miàn面相觑的神情。</p>
“是你？！”</p>
日光灯一开他就有些受不住了，露在外面的皮肤有异常强烈的灼烧触感，当时面色隐隐发黑，不自觉间下巴出那道裂纹貌似深了许多。</p>
两个人异口同声，陈子瑜撇了撇嘴，神情不屑，“怎么哪儿都有你，真是够了。”</p>
又摸出来一对鞋套儿扔过去，“穿上，查到你我可不负责。”</p>
“……这句话应该我说……”他强撑道，“这么明目张胆你当jiān kòng是摆着好看吗？”</p>
“好的好的，你say你say，神他妈的两国文化交流，要闹不愉快岂不是上升成国际问题？jiān kòng？嘛玩意儿？你不还飞檐走壁呢么？你超人转世呐？”陈子瑜凉飕飕地指出，悬在空气里那个小女孩看了看漫水的洗手间，皱眉道：“有怨的味道。”</p>
烨不置可否，静静盯着陈子瑜看，半晌回答她，“这地方不祥。”</p>
然而年轻人整个蜷在窗户下边已经说不出话了，陈子瑜本来还想嘲笑两句，看到他那个委屈巴巴的样子愣了下，又反应了一会，然后眼疾手快地拍掉了日光灯，最后挑了个小灯开开来。</p>
“兄弟你行不行啊？”那只吸血鬼捂着脸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就近摸着床趴了上去，用力喘几口气。</p>
“黄光没啥……白光就不行了……”</p>
这床还别说，挺舒服的，底下软软的……只是，怎么这么高啊？</p>
“……你……确定要睡在别人身上……？”说话间一条软绵绵的手臂从底下的被窝里滑了出来，无力垂在床沿。蜘泣一愣，然后浑身都僵硬了。</p>
“……愣什么？下来啊！”</p>
男人赶忙手脚并用地从上面滚了下来，掀开被子一看，一句话没说，抱着头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手里紧紧抓着十字架，如果有本圣经在这里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也有可能。</p>
微弱的灯光下那个陌生女人已然死透了完全没有呼吸，她紧闭着眼披头散发，手掌攥得很紧，像是临死之前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陈子瑜让他往暗的地方躲了躲，把日光灯打开来又凑近了去看。</p>
床头是一杯水和一****，**盖打开，药片掉了好多在床上跟地毯上面，杯子里的水也洒出少许，看起来要吃**的这位应该是在很激动的时候将药翻出来的。</p>
“挑刺儿，把洗手间手龙头关一下个成？”</p>
他忙不迭点头，巴不得逃离这充满晦气的床铺，陈子瑜从始至终都戴着一次性手套，他提起房间里死主的随手小包打开，没等他伸手进去摸，洗手间里又是咣当一声！</p>
“兄弟你行不行啊喂？”</p>
“……是诅咒……是魔鬼啊！”洗手池上方那面大大的镜子垂着鲜红的三个数字——“666”他呆呆地望着数字忽然全身哆嗦起来：“这肯定是一个人！一个人写的！”</p>
陈子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前那根骨头上的666，是我刻的。”</p>
“不过这个不是我干的啊。”鲜红色还没有干涸，闻着不是血液的味道，大抵是颜料，陈子瑜拎着那只包在镜子前面定定站了会，正要说什么，门口就响起咚咚咚的急切敲门声！“xiǎo jiě您好，警卫处，请开一下门配合我们做个检查！”</p>
水龙头哗哗冲出水，陈子瑜伸手把它关了又用力抹掉上面的痕迹，反复擦了好几遍。</p>
“我靠……这来得可真是时候，”他急匆匆把包里的邀请函抽出来看了一眼，一张全家福也跟着掉了出来。邀请函上端端正正一名字，单凌。</p>
敲门声更急促了，陈子瑜沉着脸又把邀请函塞了回去，包也放到原来的地方，捡起那张全家福的时候陈子瑜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塞进自己衣服口袋，然后扯着年轻人从窗户口挪了出去。</p>
“喂！”</p>
年轻人咋咋呼呼的声音被风声淹没了，他紧紧抱着陈子瑜的手臂！“这是二十二层啊大哥！”</p>
“喂你自己刚刚从窗户钻进来的！恐高？你怕不是假的超人啊！”依然是冷嘲热讽，年轻rén miàn有菜色。</p>
好一个二十二层呐，从上往博晏前面那条街道看下去，行人树木全部缩小成一个小黑点，世界膨胀着扭曲，给人从云端坠入地狱的感觉，怕是恐高的腿肚子一个抽筋，再一晕，就跟明天的太阳说拜拜了。</p>
“怂，二，傻。”陈子瑜当这吸血鬼**得很呢，谁知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于是卯足劲朝他送不屑讥笑的眼神，真是幼稚得跟个小孩子一样。</p>
“xiǎo jiě？xiǎo jiě！”保卫处有的忙了，他们拿来钥匙踢开房门的时候陈子瑜抓紧窗台边沿那只手已经冻麻了，他冷眼看了一阵他们忙里忙外，吸血鬼看了眼窗台上先前留的脚印倒吸了一口气：“鞋印子……”</p>
“是你的不是我的。”他往自己的鞋套上一指，继续看屋子里的动静，然而等了很久都不见一屋子的人出去，只能吊在二十二层慢慢往右侧凸出的下水管挪过去。</p>
尸身尚是软的，是新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到三个小时；床头**，第一反应是自杀，666又像是女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用什么写上去的，只是……“666”的魔鬼诅咒一般只有在西方呆过很久，读过圣经的人大概才知道，这个女人一看就是中国血统，单凌这个名字也证实了这一点，然而也不排除这个浑身上下透着贵族气质的人曾经在国外留学过。</p>
手臂上挂着一只树袋熊，一人一熊好容易磨磨蹭蹭挪到空旷的地方，陈子瑜顺眼往屋子里一瞥，望见刚刚那洗手间的横梁上有道浅浅的痕。</p>
“这间暗的，应该没人。”</p>
陈子瑜应了一声，脚尖往下够推了推窗户，竟然是开着的。落了地年轻人瘫在地上好一会没起得来，陈子瑜四处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叠得很齐整，但是这里的味道仍然透露出最近有人呆过的信息，他想了想，把两张床的床垫翻了个身，入眼就是鲜红的血渍，像是滴滴答答淋上去的，而且还集中在一个地方，混杂着还没完全干涸的透明液体。</p>
将那整块血迹用刀割下来收好，提溜着年轻人出门。</p>
背后刮过一阵阴冷的感觉。</p>
“梁倩她人呢？”</p>
“顶楼。刚刚都被你搞得那个六六六弄懵了……”他匆匆答道，说到最后噤了声，因为有个保安正朝这边走过来，两人飞快把鞋套脱了揉成一团塞进各自的口袋里。他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伸手拦住两个人：“两位在这里做什么，这层已经疏散了，不安全。”</p>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陈子瑜默默掏出记者证，又亮出随身背着的shè xiàng包，装模作样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正想问这位先生一些问题，这就走这就走。”</p>
吸血鬼颔首，贴身的邀请函也递了过去，然后两个人在警卫半信半疑的目光里踏进电梯，门一关上两个人都松了口气。</p>
“去哪儿？”</p>
“顶楼，梁倩在那边不是？我把半栋楼翻了一遍，没什么线索，直接去最上面。”</p>
“挑刺儿？”</p>
“恩？”陈子瑜扬眉，“你在叫你自己吗？”</p>
“不……”他支支吾吾一阵，“我会改的。”</p>
“改掉……那个毛病。”他解释道。</p>
哇，认错态度这么好的嘛？陈子瑜嘿嘿笑了两声，大概看他态度好了语气难得的没有强势，“你这病好像有点严重啊，那个男的可以治好？”</p>
正常的卟啉症患者相貌都是异常恐怖的，脸上有如灼起一片水泡，身上的紫斑遇光发作，然而像这病得依然这么清秀，只是皮肤苍白一点，下巴纹路深一点，其他跟个普通人无异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只是这越特殊，大概病情是越严重的。</p>
“……应该可以吧……”</p>
陈子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别人的生死同他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自己的生死倒也是无谓的，只有那个人的命他是极其在乎的，也不是所谓的圣母情结，只是有种命命相报的错觉，值得人为之赴死。</p>
说话间电梯忽然停了，打外头走进来两个人，都是很倨傲的模样，像是出身于顶层的成功人士，直接正眼也没给他们一个，耳对耳说了几句话，然而陈子瑜还是听清楚了。</p>
“单家总算遭报应了。”</p>
“跟二十几年前那丑闻一样，肮脏得让人想吐。”一个人文绉绉地用书面语言这样形容道，其间整理了自己有点歪的领带还有一颗略微松动的niǔ kòu，目光深沉又遥远地透过空气落在某个不知名的点上，整个人于是弥漫着一股忧伤的浪漫主义情怀。</p>
最后叮地一声，电梯门开开来，露出两张从容优雅的贵族脸还有两张呆着的死逼脸。男人理了下额前的头发，同样从容优雅地迈出了左脚，另一个男人尾随其后，陈子瑜嘴角一抽，悄悄伸出了只脚。</p>
心里的小人就在狂笑：啊哈哈哈哈哈你个呆逼看我佛山无影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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