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行这地方，老子说了算！”
抬起头就是一个黑黝黝的枪口，其实他没有见过真枪，如今这一对上冷汗唰地就出来了。
“你敢！”
“怎么不敢……？”他慢悠悠地欣赏着这把枪，“有谁敢管这个地方？这把枪我可是托人费心思拿来的，手感不错，正好拿你练练手？怎么样？”
“老大！咱们的人……！”
“被踹了就爬起来！他们就两个人有个还生病能怎么闹腾？我养你们吃白饭的吗？！”
傻大个一步上前想要握住那把枪，被赵杰一个眼神制止了，男人嗤笑道：“蛮力而已，不成大用。”
然而下一秒一只水桶从天而降，把他整个脑袋都包了进去，男人瞬间破了功，怒吼：“哪个王八羔子不长眼睛啊？！”
声如雷，闷闷震在铁桶里，反而把自己晃得眼睛都花了，他气急败坏地撂下那水桶，“谁？！”
持枪的手微微有松缓开来的感觉，赵杰反手猛地抓住枪口，然后向上举起。
“砰！”
“不好意思啊楼下，没拿稳。”天花板多出了一个窟窿，但赵杰是最先愣在那边的。
这个声音……
……好像有点熟悉。
“喂你……？小心点啊……”声音的主人从楼梯上往下走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个弱弱的尾音，傻大个用力摁着那个男人，而赵杰紧紧盯着楼梯口的方向不敢眨眼。
“他娘的都不能好好睡个觉……”赵杰认出那个到底是谁的时候手里忽然卸了力，“听说……有人想把我卖掉？”
“你……”
跟在他后面那个男的也下了楼梯，赵杰跟他对视了一眼后，顾晟紧紧闭了嘴，眼神闪烁到贼眉鼠眼，躲陈子瑜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故人相见，分外……冷漠。
……居然冷漠到一点神情都不给他了。
姐姐当时果然看错了人。赵杰由最初的惊愕再到愤懑，那漠然的神情看得他恨不得撸袖子上去就是一拳。
事实上陈子瑜已经看到他了，只觉眼熟，脑子里又烧得一塌糊涂哪里想的起来这个人就是从前他在酒吧打工认识的？于是看着赵杰那表情暗自疑惑自己怎么得罪了人。
“……”
一片噤声中空气凝固了好久。
“喂，你还是找他们要点药快点休息一下吧……喂？？”顾晟在他身后可急坏了，看他还想跟那个老男人辩论什么，匆忙拽着他胳膊寻门要出去，路过赵杰那边的时候顾晟把头压低然后对他弯了弯腰。
“等等。”
“别等等了兄弟，”顾晟脸通红的，不懂是被冻出来的还是急的，“他烧着呢我得找点退烧药什么的……”
他有点怕这个人会认出他来，他认出陈子瑜那是必然的，却不知道会不会他这个报道了这件事的记者印象深刻，因此他想快点远离这个人的视线，好让自己别那么慌张。
“小小？”外面有人喊，赵杰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的瞬间挪走关门一气呵成。
“姐？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边做什么？”
陈子瑜努力睁大眼睛，极力分辨着这个声音还有似曾相识的称呼，刚要理出点头绪来就被顾晟拖到楼上去了，他一边气喘吁吁地铺好被子一边歪着嘴抱怨道：“还不让走？闵行这什么鸟地方？……”
陈子瑜定定看了他一会，然后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你还觉得会有鸟吗？”
“就像你在一个罐子里找真相其实真相在另外一个里一样，自然找不到。”他看到顾晟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从窗户下去就行，晚上尽快出去，别呆这儿了。”
“可……”顾晟指了指楼下，并没有意识到从窗户跳下去这件事有多可怕，反而陈子瑜扬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不用麻烦他们了，等会咱们楼底下见,see you 那拉。”
不及顾晟反应，陈子瑜踩着窗台就从三楼跳下去了。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扒着窗户往下看了眼，看他好好站在楼底下突然脑袋一热，跳上窗台作势也要向下跳！“那我也跳了！记得接着！”
可惜这个时候顾晟并没有考虑到两个基本算是素昧平生的人之间有多少点情分够这一抱，只是他大喊了一声之后便痛痛快快地抛却生死把自己超度了。
物理老师敲着黑板上的板书作了个物体呈自由落体的运动方向和初速度，指着这个点问底下的学生物体掉落地面需要多久，陈子瑜小朋友举爪：“一秒！”
他本是站得好好的，花了02的时间反应过来这个智障跟自己一起跳下来了，一直漠然到08秒的时候陈子瑜还是冷着脸的，然而最后在顾晟真的要五体投地的时候悄悄伸手给了个缓冲的力道……
“嗷！”这一下整个屁股瓣儿被埋进了雪里，陈子瑜干咳一声把手悄悄缩了回来。相对于趴地上应该是屁股着地比较体面一点。
“你……不是还发烧吗？怎么样了？没关系的吗？”顾晟爬起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陈子瑜有些愣，弯腰在路边捏起一团雪来放手里攥着，然后朝着原来来时的方向走了。
顾晟揉揉屁股，爬起来跟了上去，又下意识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他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句什么，一望，在隐隐绰绰的雪里他看到楼上有个人探头出来正极力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
“——陈子瑜！”
走出很远之后，顾晟终于听清了，前面的人停下来，有点茫然地回头看去。
呜呜风声里，顾晟也跟着他视线去找，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到视野尽头的落雪。
“好像有人在喊我？”
顾晟慢吞吞点了个头：“好像……是吧。”
陈子瑜……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长久以来他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姓甚名谁，现在知道了紧紧记在脑袋里忽然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了。
“你早点回去吧，我等会还有事做。”
“你去干嘛？我跟你啊！”顾晟闭了嘴，陈子瑜用一种看白痴和变态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然后快步往前走了。
事实上他只比顾晟高了三厘米的样子，陈子瑜快走起来他想跟上居然有点吃力了，又有点担心他这烧到了晚上会不会升体温，于是只能一边抓着他衣服一边往后拽大声嚷嚷着让他慢点之类。
然而顾晟预估是错的，他以为陈子瑜那是普通的发烧，却没想到是因为伤口没及时换药溃烂发炎所致，因此顾晟揭开纱布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他们从照相馆那扇坏掉的窗户翻了进去，老板已经落锁回家了，这里又乱又脏，但是好歹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哆哆嗦嗦地给自己的手掌呼了口气。“这……这里没消炎的啊！”
刚刚在雪天里还没感觉，现在坐下来脸就被烧得通红的了，看得顾晟心跳一阵鼓擂，视线飘来飘去，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没关系，”陈子瑜直接把揉在手里的雪球摁上自己背后那个伤口，顾晟突然一哆嗦，“你替我把发炎的那块剃掉就好。”
神情平淡得跟自己感受不到一样。
“冻僵了没感觉，以后你也可以试试。”顾晟苦笑心道自己可不想被人捅成这个样子，抓着刀柄颤巍巍地在伤口那边摇来晃去了半天就是没敢下去手。
他都没看到过陈晗默做手术，只看到过那做完手术躺在那边的，或者做手术之前打麻醉的至于中间的过程他都没见过，虽然他不是晕血的但看着就疼啊喂！
“……！”
后面忽然有什么动静，陈子瑜最先觉察到警惕地往后望了一眼。忽的愣了，愣了一秒钟努力站起来就要溜。但是被那人一句话震得不敢再走了。
“你跑什么啊？”
顾晟懵了，那个人……不就是那个老板娘……吗？
不知道陈子瑜还记不记得这个人了，如果能记起，那应该也能想得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如果想不起来……又着实可惜……然而看陈子瑜的表情好像已经猜到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了。
“……”他是记起来了，然而不知怎么却有点无法面对她了，明明自己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但是都勇气没法看她眼睛。
“你跑啥啊？”
陈子瑜低着头看地上，努力扶着墙站稳，强自镇定着笑道：“好久不见啊……过得还好……？”
顾晟站在那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握着把刀杵在那里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洁死死盯着他看一句话也没说。
“……这地方挺乱的，你们搬过来的时候应该先看一下，毕竟，安全最重要……不过你们应该混得挺好了……我放心一点……”
“跟我回去。”
“刚刚不去过了吗？……那个，我得走了，学校里还有事情没做完……”顾晟茫然地回想了一下当初酒吧那件事，因为自己是后来的，所以对这事儿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看他们的称呼原先在酒吧里应该有很好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