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仙人，我再敬您老一杯！”一名捕快端着大碗走了过来。</p>
“不行不行喽！”苏慕云慌忙摇手：“贫道酒力实在有限，在山上只有逢年过节时才饮一点素酒——”</p>
“今天不是高兴吗？您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是不？”那捕快不等苏慕云再言，仰脖将酒干了。然后也不管苏慕云喝不喝，摇摇晃晃举着大碗走到别桌，叫道：“来！喝酒！谁不喝谁是王八养的！”</p>
张重元见苏慕云苦着脸仍端着碗，拦道：“老仙人不用管他们，他们都是些粗人，只会灌酒——您别端着啊、先把这酒干了吧！”说罢半扶着苏慕云的手，将酒灌入他喉中。</p>
“咳咳！”苏慕云被酒呛住：“真不行了！张大人——小老儿实在是不胜酒力……”缓了会气，打岔道：“呃……张大人，您这番，可是建了大功啊！”</p>
张重元朗声道：“那是！”再待言，神情忽是一滞、长叹口气。</p>
苏慕云疑道：“怎么了？”</p>
“娘的！”张重元气道：“府里说了，我平金钟寨虽是有功，但没有上司调令、私率捕快讨贼，却是大过！且又折损了这许多兄弟，只怕功过相抵，还——”</p>
“不会吧？”苏慕云讶道：“……再怎么说，您这功也大于过！”</p>
张重元摇头道：“不好说、不好说……官家的事，不好说——这功可以立，但一定要在上司带领下行动，立下天大功也无妨，那是上面教导有方；如果建私功，上面嘴上不说什么，只怕日后有小鞋穿了……”</p>
苏慕云道：“那您、就等着上面发兵……”</p>
“等那些饭桶去平寇——”张重云又干了一碗酒，道：“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朝廷也派过几次兵，还不是让人给打得屁滚尿流？唉！说起来这次、还多亏了那素——”</p>
说到此处，张重元压低声音，凑到苏慕云耳边道：“当时活下来的只有咱几个，我对手下没多说——一是怕惊世骇俗，别被人说成妖言惑众；二是怕抹杀了咱们功绩，我只说正巧赶上地震，再加上您老作法，才——”</p>
“噢……”</p>
苏慕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捕快看自己的神情大异昨日，原来真以为自己是平寇主力了……</p>
这样也好，省得朝廷知晓真相，只怕要对齐云剑派引起猜忌了。不过这地震说来就来啊？想到此处，苏慕云不禁苦笑。</p>
张重元知道苏慕云苦笑为何，道：“我只好这么说了……一来那蜈蚣岭本就多发地震；二来，如此一说也显得天恩浩荡啊！圣上不是喜欢这个么？就说是天佑我朝，天神发威、大地震动助咱们平寇——反正马屁一层一层拍上去，谁会追究这个？”</p>
“呵呵——”苏慕云咧嘴笑道：“照这么说，那边地震、城里怎么会没有察觉？”</p>
“这谁知道——”张重元把住酒碗，含糊道：“反正马屁要拍、就直接拍最上面的，上面的高兴了，底下人哪敢说什么？当然可以说这地震并非皇恩、也可以说就是皇恩……说不清楚的事就一律往好里说，皆大欢喜——”</p>
“呵呵！”苏慕云拱手道：“张大人好手段！如此一来，张大人建的功连圣上也有一份了，旁人哪还敢再说什么……”</p>
“没办法没办法——”张重元摆手道：“只求自保，让苏仙人见笑了——”</p>
“怎么会——”苏慕云看看周围大吃大喝的捕快，叹道：“还是仗张大人统帅有方，才换得手下誓死跟随！”</p>
听到此处，张重元忽是凝住，猛一拍桌子，喝道：“都别喝了！”</p>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噤声、看向张重元。</p>
“都倒上！”张重元满了一碗酒，摇晃起身，喝道：“都倒上！咱们这碗酒，敬死去的兄弟！”</p>
众人闻言，肃然起立，倒满酒齐齐喝下。</p>
“兄弟们——”张重元长出口气，红着眼睛道：“跟我没少吃苦，今日得建大功，不是靠我张重元一人，是靠那些……”说到此处有些哽咽，稍缓又道：“还有在座的诸位兄弟！你们放心，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我绝不亏待你们！”言罢又一饮而尽。</p>
“好！”众捕快皆被感动，纷纷端酒道：“全凭大人吩咐！”又皆灌了一碗。</p>
苏慕云和苏海诺傻傻站着，对视一眼。</p>
“这第三碗！”张重元又倒上酒，举道：“要敬苏老、苏海诺二位仙长，若没有苏老仙人的绝**力，我们难逃一死，更何谈灭除匪类！”</p>
“对对！是啊——”众捕快大喊：“要敬两位仙长！一定要敬！一定要敬！”</p>
“呃！……”苏慕云压了压酒嗝，抬眼道：“今日得见诸位好汉，我也是热血上涌——好像当日、当日一心慕道、四处求仙一般——些许小事不必再提，我敬大家一碗！日后大家伙跟着张大人，还怕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来来来，干了！”</p>
这几句说得皆大欢喜，众人来回又劝了几番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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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云身子一软，瘫在椅上——又几碗酒下肚，已近不支。</p>
张重元搂住苏慕云脖子，醉眼乜斜道：“这都是我好兄弟，我不会亏待他们——不说在座的，死去的那些兄弟、除却朝廷抚恤外，我每家都派了一百两银子！”</p>
苏慕云听到“银子”二字，精神稍振，看向张重元。</p>
“您这……”张重元问道：“可是嫌我给的少了？”</p>
“没、没有——”苏慕云忙道：“不少、不少了……”</p>
一百两银子，已是这些捕快三四年的收入，再加上朝廷发放的，已经不算少了。</p>
“哈哈！”张重元指着苏慕云鼻子笑道：“您肯定是嫌我给少了——”说着凑上前，喷着酒气的嘴已快贴到苏慕云鼻尖上：“我实话跟您说吧，给多了不行——好多人看着呢，到时候该问了，‘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我呢……回头偷偷的……每家再塞个几百两，谁也不知道就完了……”</p>
“对……对……”苏慕云被张重元酒气熏得头脑发晕，又不便躲避。</p>
张重元偏头看看四下，道：“活着的这些兄弟我也亏待不了，一人一封银子，让他们别乱说就行！我算过……抚恤掏出一些，给他们这些人一些，我自己留一些，再上缴朝廷一些——反正朝廷不在乎这点儿钱财，回头我挑些不值钱的铜灯铜碗往上一交就得了……”</p>
“呃……”苏慕云低声道：“您这次拉回好些东西，不怕他们传出去么？”</p>
“怕什么？”张重元瞪眼道：“跟他们说都上缴便是了！即便知道我私藏一些，也全是为了兄弟！这就叫——欺上瞒下、两头讨好……”一边说着一边乐。</p>
苏慕云知道张重元喝多了，加上日间与自己同分财宝，才敢说出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摇摇头，心道：“这张重元还算是个好官，若换作他人，收了钱也不办事……”</p>
苏慕云对此不便再问，打岔道：“对了，那尊法像您准备如何处置？”</p>
“哪尊法像？”张重元迷糊道：“哦，对了……”</p>
苏慕云接道：“还有那个少年、您打算如何处置？”</p>
张重元不耐道：“那孩子管他做什么？问过话就把他扔在城里，自生自灭吧。”</p>
“这——”苏慕云道：“我看那孩子挺可怜，还有那尊法像也非同小可……不如这样、您看如何……”说着比手划脚、详述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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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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