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西卜在一具枯萎的骨架中苏醒的时候,还只是一名处在幼年期的英灵。
脆弱到一阵裹挟元素的脉冲风暴刮过,都能灰飞烟灭。
可当他感受到注入体内的那颗死寂的心脏,重新焕发生机。
直到那双猩红的眸子张开,它知道,自己重生了。
当它像一枚种子,被埋入婴儿鲜活的灵魂时,就明白,原来宿命是可以轮回的。
而闯入人类世界的一刹那。
它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它想象中的美好。
巴伐卡亚的奶油蜜饯?没有。
会放那不勒斯小夜曲的音乐盒?别提了。
心心念念丽兹的奇异果汁?他偿到的是空气中弥漫的血液和腥臭。
这些肆虐它味觉和嗅觉的肮脏,让它体内不可抑制的爆发出狂躁。
直到它感觉隐藏在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吐出了鼻息。
直到那双在地狱烧灼的红眸张开。
它开始进入沉睡。
在还残存意识的弥留之际,他并没有因为擅自闯入人类世界而被小繆娜再次关禁闭的担忧,他只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宿主。
可怜的,奥纳西斯继承人。
--------
当红夫人听到最后一个古拉丁文从瘸子扈从的口中吐出。
她下意识的启动了圣杯的环伺,全身笼罩在一阵薄如蝉翼的护罩内,那双从步入这间炼狱就没有舒展的眉头,多了担心和一丝她认为多余的期望。
瘸子扈从站在红夫人身前,本来有点驼背的身子在红夫人的眼中伟岸起来。
灼烧出炎热的剑身,骤然迸发出更为汹涌的白色火焰。
映照着那张没有任何条纹显示一名剑士水准的miàn jù,冷冽。
随即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扔出,在马上要接触地面的瞬间,爆发出滔天的巨焰。
迅速攀升的温度,将周围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
白色火焰在空中缠绕,重叠,膨胀。
别西卜那张不带有感情的眸子,面无表情的仰视着空中如同焚尽万物的白焰。
直到空中的白色焰火停止缠绕和卷动,一尊由火焰幻化的半身巨人,赫然而立。
别西卜歪头,疑惑道,“这就是你们人类顶级剑士的能力?”
面对怪物轻蔑的嘲讽,瘸子扈从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如同行将就木的傀儡,不顾拥有几千度高温的灼热,缓步走入。
伸手,抓住那炳浮空在火焰中心的剑。
由火焰幻化的半身巨人如同注入了灵魂,睁开双目,怒吼,振聋发聩。
“顶级剑士?不需要,当帝国的绝密手札中出现你‘死于丧钟’之时,才是你最荣耀的时刻。”
开口说话的并不是瘸子扈从,而是半身而立,由火焰幻化的巨人。
宛如神袛。
而得到回应的只是一阵尖锐的嘲笑。
“幼稚的人类,从开始就注定了卑微的旅程,愚妄,自狂,这些你们奉为圭臬的典籍和孤本,都是让众神提不起怜惜的伪经,却一次次的成为你们烙印在精神世界的信仰,可笑。”
别西卜抬脚,步入焚屠的灰烬。
“《犹大国王》的残存不过是众神戏谑你们人类的阴谋,借以摆渡小舟的名义,奴役蝼蚁。”
半身而立的巨人,突然双手合十,一柄火焰幻化的巨剑,朝着别西卜所在的位置,凶狠劈下。
“却竟然被你们拿来当成教廷典籍,成为攫取一名教徒毕生信仰的源泉!相信众神在进入英灵殿的时候,听说人类竟然把一本宣扬杀戮,暴政和酷刑的以赛亚书,奉为踏入众神领域的翘板,这是你们人类世界最大的谎言!”
“闭嘴!”
借由白焰铸成的巨剑,轰然砸向毫无畏惧前行的别西卜。
预料的巨响并没有发生。
透过灼灼白焰的瘸子扈从,看到了让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妖冶如同怪物的男人,竟然单手接住了巨剑!
瘸子扈从怒吼一声,左手覆右手持剑,用尽所有的力量,却无法撼动分毫,如同劈在一块注水的海绵,无法前进半分。
“呔。”
少年别西卜嘴角勾起戏谑,单手震臂,裹挟着超过几千度高温的巨剑和巨人,哀鸣着倒退。
在瘸子扈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别西卜瞬间穿过白焰,出现在瘸子扈从的面前。
反手,瞬间击中瘸子扈从倾覆miàn jù的右脸颊。
后者如同出了膛的炮弹,倒飞出去。
砸向被拆散的七零八落的甲板。
红夫人目瞪口呆,这些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已经完全的超过了她的认知范围。
瘸子扈从的真实身份连红夫人尚不能窥透一二。
他是在父辈的序列中,同样大放异彩的角色,是能够肩并肩和那位迈入暮年,权柄煊赫的紫曜花老人看西海岸潮汐推敲的人。
她只是在父亲的书房中偶尔的看到过关于“丧钟”的帝国名讳,是能够和帝国“九骑”并驾齐驱的彪炳人物。
而现在竟然被对面不知道来自哪个位面的生物,一掌拍飞!生死未卜!
她感到极度的震惊和恐惧。
站立在瘸子扈从位置的别西卜,看着周身逐渐消散的白色火焰,在它的腋下,腰身间。灰飞烟灭,只留下尚有余温的灼热空气和一片狼藉。
没有任何衣物遮蔽的躯体,完好无损。
“不在乎你是否是一名觉醒的剑士,我需要让你明白的是,我和你的差距,是0和1的距离,是‘有’和‘没有’的区别。”
如同来自地狱的低吟。
别西卜低头看着本被洞穿的左胸已经重新恢复如初,只有倾撒在躯体上的蓝色血液,干涸结痂。
“真是浪费啊。”
就在别西卜低头自怜的下一秒,一个看不清黑色面孔的人影瞬间出现在背后,一阵破空的声音响起,白芒一闪而过,从背后拦腰横斩的剑竟然落空。
重新出现在别西卜背后的瘸子扈从,满目惊骇。
好快的速度!
要知道瘸子扈从当前的水准最起码是一名等级在座甲的剑士,一名濒临觉醒的剑士。
而且还是在有了《犹大国王》精神加持下的速度和爆发力,这样的水准至少是座甲剑士水准之上的200%有余。
最重要的是,瘸子扈从的疾步是施加了“响转术”的前提下,这意味着,他的速度特别是他挥剑的速度达到了大陆巅峰的水准。
他自信到没有任何人,可以躲的过这一击。
“太慢!”
头顶戾声炸响,瘸子扈从下意识的反手提剑,电光火石之间,黑色长刃在头顶势大力沉的斩来。
金属碰撞的火花带着刺透人耳膜的尖锐声音响起。
“咦?”
瘸子扈从转瞬间折冲身体,带着更为摧枯拉朽的气势,逆身冲向稍微停滞在半空的别西卜。
当隙之间,瘸子扈从已经挥剑百余。
别西卜轻皱眉头,从容抵挡着瘸子扈从各个刁钻角度袭来的剑芒。
竟然没有斩断他的剑?
不可能。
在挥刀抵挡了瘸子扈从下掠的剑锋之后,不给对方喘息的瞬间,出现在瘸子扈从的下方,眼神狠冽,挥刀斩出一阵冲天而起的黑芒,划破天际。
在别西卜疑惑的当隙,瘸子扈从同样震惊,他已经用尽了最快的速度,但是对方好像可以预判剑锋的位置和时机,全部都被抵挡,就算是角度极为刁钻的下掠,封袭,搭配响转术之下的点斩均被完美化解。
逃离别西卜灵斩的瘸子扈从大口喘息,单膝跪地。
那张白色miàn jù被怪物反手击碎,只残留左边的一半,他感觉到体内急速流转的灵气正在无序溃散。
miàn jù作为剑士等级的象征,同样,也是夯固灵气,加强自身气息运转的辅助,如果miàn jù破碎,除了大量流失灵气之外,力量,速度,爆发力这三项决定一名合格剑士的数据,将会大幅度下降。
“奇怪,你手中的剑竟然能抵挡我的刀?”
别西卜看着因为自己反手一掌而击碎一半miàn jù的瘸子扈从,以及刚才被冲天的灵斩擦中左手小臂而血流不止的狼狈模样,勾起嘴角,故作叹息道。
“还不召唤你的宿灵?”
瘸子扈从低头,忽然大笑。
“我真是太笨了,竟然妄图用人类的躯体去击杀一名英灵。”
“错了,纠正你一下,是正在进阶半神的英灵。”
瘸子扈从收敛笑容,低垂眼眸。
还行在海面的维多利亚游轮平缓而安静,除了夜空中一直没有停过的小雨,洗刷着甲板上肮脏的原罪。
他是一名孤儿。
在不为人知的岁月里,成为帝国暗金序列的一名刺客,成为一名帝国的刽子手。
在28岁的那年,他成功的进阶等级,成为这个帝国历史上以来,最年轻的“信条”级刺客。
期望着有一天,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能够在从圣事部退休后,去做一些他喜欢的事情。
例如,端着最喜欢的黄油啤酒,在墓园中和老友叙叙旧。
例如,成为修道院里的一名剪花工,用自己的方式传播他认为正确的真理。
例如,在帝国的课堂上,教未来的花朵去朗诵自己写的蹩脚的十四行诗。
例如,在每个雾蒙蒙的清晨,盛装出席,只为去亲吻亡妻的墓碑。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孩子。
教他如何成为一名诗人,尽管自己只有一些三脚猫的功夫。
教他学习如何拨动竖琴,来为帝国那些看不到痛苦的远方,播撒欢乐。
教他成为数学老师,来告诉这个大陆,有时候11并不等于2。
可这些全部都成为了泡影。
他早该明白,倾轧前进的车轮,是不能走回头路的。
整个船身开始震颤。
一阵阵如同搅动天神的雷鸣,炸响在耳边,粗如巨杵的雷电轰然砸向甲板。
“怜悯我祈求的父,指引我回归荣耀的途。”
“《犹大国王》第七十二章,降临。”
海浪翻涌。
瘸子扈从面前的地面,突然撕开一个长达二十英尺的口子。
一尊天神从中缓缓升起。
待全身展现完毕,英灵单膝跪地,低沉道。
“主人,愿为您效劳。”
众神序列,第十位,英灵,阿瑞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