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眼色迷离,已近灯尽油枯。
“老爷,你这又是何苦?”她弱弱的说着。
“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李靖把手指放在她的嘴边,制止了她继续。
“几千年前,我在东海垂钓,远远看见你一袭红衫飞过的样子,就爱上了你。”
“喜欢你的舞,喜欢你轻盈脚步,喜欢你回眸。”
“还喜欢你的红---”
李靖才发现,自己的妻子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红衫。
泪下。
“不要说,我知道你我见面是上面计划好的偶遇,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一句平淡的问话,透着对命运的嘲讽。
“你们设计让我二人相遇,相爱,相知。”李靖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摇,把沉淀的往事摇起来。
“生儿,育儿。”
“我们感恩戴德。”
“你们视我们为工具,我们认了。”他嘲讽着,那是对天。
“一次又一次,我们生儿,育儿。”手儿慢慢摇。
“一次又一次,我们相遇,相爱。”手儿轻轻摇。
“我们认了,我们忍了。”
“你们懂吗?”
“不懂。”
“没有凡心的人,是不会懂的。”手攥紧。骨肉相连。
直到那次。
直到托塔天王扶着夫人靠着城墙吐了三天三夜那次。
两人的天心,都吐走了。
大吐三百六十场,誓做凡人不做仙。
如今二人,长的都是凡心。
不能再认,不能再忍。
这一次,权当诀别这个憋死人世界的一个回敬。
想到这里,李靖嘴角笑了一下,不知泪水早已满脸。
“唉,你们这是何苦呢。”门外狮子说着。
人都如鸟兽散,只剩一兽伏窗前。
“老爷,扶我起来。”夫人挣扎着。
她费了半天力,半倚靠在李靖怀里,向圆脸阿婆招手。
阿婆犹犹豫豫,半天的天人交战,终于把手中的剪子递了过去。
“要不要告诉上面,随你。”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圆脸阿婆说的。
咔嚓,一缕青丝落下,她递给李靖。
青丝即妾身,永世不分离。
青丝即妾身,再不负郎意。
李靖双手慢慢接过,比托了千年的那塔,要沉。
门外狮子前腿跪下。送恩人。
远方那座斜塔里面,个个戚戚然。对着东方齐呼啸,送恩人。
此刻的他们,不在乎天上那些能否听到。
夫人走了。
当初貌美比肩月下嫦娥的仙女,这一生受的苦,无法倾诉,受的委屈,都攒在这几缕青丝之中。让男人担了过去。
呼呼!
红孩儿飞了过来,脚下踩着两个大贝壳,在一条火路上滑行。玩的正嗨。
“爹,我娘怎么样了?”人未至,声先行。
“你娘去了。”狮子回答。不想让他扰了屋内的人。
“我给我娘报仇!让我爹放心吧!”
呼呼!
红孩儿又去了。
杀得就剩下一个龙太子了。
孩童的世界里面,还小的容不下太多的悲哀。
黑色的海洋被火烤的蒸发掉三分之一,天上黑云厚的遮住了天。
这要是落地为雨,方圆千里必为泽国。
美人都苦,那个嫦娥也不例外。
陈大白家的那个吃货,现在看着黑云上面的那轮明月,眼角湿润。手里也拿着几缕青丝,颤抖着。
没想到,最后,他们真选了这条路。
他们比自己勇敢。
吃货想着,自己没脸过去送行,自己也没脸过去阻止。
如果自己当初也如二人这么勇敢,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个结局?
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手里的几缕头发勒的发疼,他小指一挥,天上黑云便被吸了下来,如同生了腿脚,齐刷刷钻向大树下的那根脐带!
异象顿生。
陈家村方向,忽然生出一片龙卷风,如同一个沙漏。
那棵大树。
树下的陈二牙顿时感到肚子里面被塞进了三江五岳,要胀到爆炸,脑袋里面都是星星,呜呜呀呀的声音充塞着耳朵。取经声,念经声,接生婆的加油声,产妇嘶喊声,婴儿啼哭声。惨叫声。吐的声音。各种呕吐的声音。
牙出牙落,牙出牙落。
最后一声尖锐的蝉鸣。
啊!
他晕死过去。
李靖递到窗外一根红绳,上面打了一个结。
“拿好,三天后,给了村里那位吧。”
“天王!----”狮子阻止。
阻止不住。
李靖死意已决。
而且设的这个局,本来就是一个死局啊!
“到时别忘了再打一个结。”李靖调侃。
狮子嘴里叼着红绳,它笑不出来。狂啸一声,远去。
他要快回斜塔。那位在村子里面。
“额,有意思了啊!”吃货笑了,眼角那滴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擦干。他猜到了李靖的玲珑棋局。
嘴里稀粥顺着下巴流。
“上辈子欠你的!瞧瞧死吃相!”陈大白怒其不争,骂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