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爷爷，您看这个够换一张毯子吗？”补特伽罗手里递过一枚拇指甲大小的圆形金币，看了一眼璟玥身前的女娃，似乎刚刚下定决心，眼神里带着坚定。“如果可以，我想给这孩子换一条，让她夜里用。”
伏阇梨看了一眼补特伽罗手里露出半边的金币，面露难色。
补特伽罗心想，这么小的一枚金币，该是不够换条毯子吧，怕是给老人出了难题，毕竟他老人家只是管事，不是东家，这商队里自是有话事的人。可为了这孩子，即使唐突了老人，他也必须试一试，“让您为难了，我也只有这么一枚。”
“今天晚上，让这女娃和我一起住吧，我喜欢她，姐姐她一定也喜欢。”璟玥早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女娃带在身边，微笑着对补特伽罗说道，想缓解一下场面的尴尬。
补特伽罗刚要为女娃谢过璟玥姑娘，就觉得伏阇梨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这时他就明白了，让老人为难的绝不是钱的问题。
璟玥没有从补特伽罗的脸上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赞赏，小女子的娇怒立马就飞上眉头，一个“你”字刚刚脱口，转瞬就被一片愁云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沉寂了片刻，老人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照情理说，你叫了我一声爷爷，又是付钱来买，行商做生意的哪有不卖的道理。”老人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璟玥，接着对补特伽罗说道:“这些人是吐谷浑人在西突厥弓月人那里夺来的，而他们本来也是弓月人抓来的奴仆。这样一来，他们就又成了吐谷浑人的俘虏，相当于财产或是奴隶。”
“我们就不能做些什么吗？”璟玥很激动，随手指了指不远处捡拾柴的人，“您看看，他、他、他，还有这女娃，可是于阗人，其他人即使不是于阗人，也不能在于阗这片佛土上成为暴力的奴隶！”
“可我们毕竟只是商人，又能有什么办法！”伏阇梨特意加重了语气，却听不出责备意思，似乎在提醒璟玥，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或许，分发不多的食物给这群苦难的人，是她仅被允许的最大的慈悲。就在几十步以外，10名全副武装的吐谷浑兵士在警戒着营地。在于阗人看来，这里的吐谷浑人同王城里的吐蕃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在用暴力建立符合他们利益的秩序。而在这大漠深处的绿洲里，他们防备的只能是自己。
璟玥没再说什么，侧身背对着伏阇梨。补特伽罗在她侧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从她胸前那不断起伏变化的曲线判断，璟玥是在默默地抽泣。
片刻后，璟玥解下那件黛蓝色的细毛毡披风，转过身来披在小女娃的身上，头也不回的朝着帐篷走去。她那一席修身的锦缎长裙，比天边的晚霞更明艳更美丽，照进了补特伽罗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伏爷爷，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卖给我，再由我转手布施给他们，我想吐谷浑人不会为难我这个出家人。”补特伽罗再次将金币恭敬地递到伏阇梨面前。
伏阇梨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这么做是能堵住吐谷浑人的口，不给他们扩大冲突的借口，却可能给补特伽罗带来麻烦，他和璟玥开不了这个口。现在璟玥的情绪已在失控的边缘，而补特伽罗又有这样的慈悲和坚持，那就试试吧，如果吐谷浑人要开战，他们总是能找到借口。
“那就这样办吧，我这就去和东主商量一下。”伏阇梨接过这枚小巧的金币，可当它落在手心里，伏阇梨的立马睁圆了双眼，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以颤抖着声音说道：“阿纳斯塔修斯金币，这是阿纳斯塔修斯金币。”
补特伽罗很诧异，自己讲了那么chuán qí的经历，伏阇梨都能保持镇静，怎么一枚小小的金币却让他如此的慌张。
金币只比chéng rén指甲大些，正面是右手持长毛的帝王半身像，有拉丁文阿纳斯塔修斯字样，背面为站立的侧身带翼女神，图像清晰。
这枚金币是补特伽罗即将出塔时捡到的，当时它在墙边的沙子里露出了一角。补特伽罗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还是知道金币的价值，就把他拾起，一直带在身上。
“我去去就来”。伏阇梨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没有掩饰，而是郑重的留下一句话，捧着金币疾步向于阗人最大的帐篷走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