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的大山深处,树绿的早,花儿也开得多,林老汉推着轮椅上的小儿子丁香停在一棵丁香树下,那香味儿沁人心脾。老太太在世时就喜欢这花儿,所以,小儿子名字就叫丁香,可这年丁香已经60岁了,而林老汉差一点儿就是90整。
老汉三儿一女,除了丁香都在城市。大儿子叫向日葵,二儿子叫一串红,女儿就叫雏菊,这都是老太太起的名字,不是她有文化,而是为了这丁香。她离开人世已经有20年了。
生活并不都像鲜花盛开时那样美好,丁香二十三岁那年春天,就像是来了一场倒春寒,让一山的花儿都在他们心里凋谢了。这天丁香去山上放牛,他看见山崖上有一支开得正艳的紫茉莉就冒险去采,他想送给未婚妻玖儿,她的笑魇如花正配这棵紫茉莉,他单手抓了一棵树俯身去摘,谁知被一只火狐狸从背后狠狠地撞了一下,丁香跌下深深的山崖,再也不能行走了,虽说是为了未婚妻,可她还是离开了他,嫁到了邻村。
被狐狸暗算,让一家人惶惶不安,忙去找庙里的和尚破解,和尚说,那狐狸是丁香的前世qíng rén,它知道丁香要把花儿送给玖儿,一嫉妒就……一家人将信将疑,沉溺过去已经来不及,眼前的一个大男人以前可以纵横田野,现在只能囚于一室,每天除了想死,再无其他……想了无数办法,直到老汉把房前屋后都种满了鲜花,老太太又将四个孩子的小名重新改过并以鲜花命名,总算让喜欢花儿的文彪现出了笑脸……不,是丁香,他从前的名字叫林文
老太太天天推着儿子去给花儿施肥,浇水,除草,捉虫,丁香有活儿干了,生活不再苦闷,他甚至在心里让每种花儿都有了自己的命名:玖儿红,玖儿紫,玖儿黄,玖儿白……这些寄托是那样的深沉,以至于就算是在冬天一片瑞雪中,他也能看见那里有一园盛开的花朵。或许是爱也能让花儿增值,林老汉把他们卖到城里,收入自此有了极大的改善,因祸得福?也算是吧。
老太太七十岁那年寿尽正寝,老汉怀念老伴,每年春天都在坟墓周围种满了鲜花,奇怪的是,总有一只火红的狐狸在鲜花丛中打坐沉思,就像守灵一样,再去请教和尚,和尚说是狐狸在忏悔,替她小儿子尽孝。
老伴去世后,林老汉压力更大了,他不但得种地种花,还得洗衣,做饭,替儿子擦洗身子,甚至为他抠屎、导尿……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各种疾病缠身,即便这样,老汉也从未抱怨,他说,丁香是我生的孩子,他在一天,做父亲的都**……他最担心的是自己死在儿子的前头……去年以来,身体越来越差,他感觉大限将至了,秋天的时候他去给老伴扫墓,没想到烧完纸刚起身就一头栽在坟头,昏厥过去,可是他心里还明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老头啊,你还有瘫痪的儿子,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就在他渐渐失去意识时,被脚踝一阵疼痛惊醒,用力坐起来,一只火狐狸正在啃噬他的脚,跟着就跑了,边跑边回头……
老汉连饭都做不动了,城里的孩子想把他们接去,可老汉说,儿媳、女婿都是外人啊,谁能忍受一个瘫子这时候,总有一个年轻的女孩行踪诡秘地进出他家,不愿让人发现,只要她去了,老汉的烟囱就会生起袅袅炊烟……不知情的人说,是那只火狐狸变chéng rén来赎罪,可老汉和丁香知道,她是玖儿的孙女,玖儿心怀内疚,更看不得这一家子的辛酸,就偷偷派遣自己的孙女来帮他们洗衣、做饭……
大儿子帮着把花儿卖完了,已经是秋天了,老汉也刚过九十岁生日,他已经老朽不堪,或许一阵风儿就能要了他的命。这天,他正坐在院里看一地的残枝落叶发呆,忽然听见儿子一声叫喊,他忙起来进了儿子的房间,就看见儿子两眼翻白,急剧的喘息,他急忙去掐他的人中,可是,他逐渐停止了呼吸,走了。
丁香刚烧完头七,林老汉就去世了,死在了女儿的怀里,面容安详。
人说,老汉这口气就是给儿子留着的,儿子死了,他也该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