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州城东,这里是一处阁楼上木雕回廊,红色的古木雕栏,回廊上的顶部,覆盖着琉璃瓦片。
钱叔从下面院落,径直来到回廊下方,没做停留,直接踏上了木梯,走上回廊,几个折转,来到一处厢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又顺手将房门关上。
房间内,一俊俏不凡的男子正在悠闲地品着茶水,桌案前,他闭目深思,就连钱叔进来,也仿若未觉一般。
此人正是在嬉春苑中听曲的那名公子,也就是无忧山庄的少庄主――无约,钱叔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无约端着一杯茶,闭目嗅着茶香,气淡神定道。
钱叔点点头,道:“他们是原本是常州五虎,后来被收买,成了赤影楼下面的五个小卒。”
“赤影楼两年前突然崛起,按照惯例来说,他们发展如此之快实在是有违常理。”无约喝了一口茶道。
“这赤影楼能有今天,估计这暗地里的势力,必然不小啊!”钱叔道。
无约缓缓睁开眼睛,放下茶杯,转移了话题:“徐府现在有什么动静?”
“徐府里面一切如常,只是这菱州城中,涌现出的天门弟子却是越来越多。”钱叔道。
“徐府中,都有些什么人?”无约道。
“除了徐途进和他夫人之外,还有一个管家徐兴,此外还有八个丫鬟和十几个家丁,另外还有他的四岁大的小儿子。”钱叔道。
“徐伯蠡这个老家伙不是也回到菱州了吗?”无约淡淡道。
“这老头始终没有露面,徐府上下并没有他的身影。”钱叔道。
“这个老家伙居然还玩起了捉迷藏!”无约轻皱眉头淡淡道。
“不知少庄主有何打算?”钱叔道。
无约并没有回答,沉默了半晌道:“不知钱叔对徐府豢养了三百死士这件事可有耳闻?”
“此事自然是知晓一二,多年前,徐途进就花钱开始筹备了,半年后,就在这菱州城以北三十里外的一处叫猿飞岭的地方,秘密建立起了一座庄园,这座庄园表面上汇集江湖人物来此叩拜结义,实则暗中在秘密训练一批死士。”钱叔表情凝重道。
“徐途进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训练这批死士,看来他早就在为这镇山令做防御工作了,倒是小看他了!”无约道。
“虽然听说了这件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见过这批死士。”钱叔道。
“三百死士对上银甲侍卫队不知结果会如何!”无约喃喃道。
“如果正面交锋,银甲侍卫队的防御堪称铜墙铁壁,别说三百死士,就算是五百,也定让他有来无回。”钱叔道。
“徐途进不可能会傻到用三百死士正面对阵银甲侍卫。”无约道。
“如果三百死士从暗中杀出,势必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钱叔道。
“为了根除这个麻烦,要么提前让他消失掉,要么让别人去对付他们。”无约道。
“少庄主是说让赤影楼的人去对付三百死士?”钱叔问道。
“赤影楼的人如果全部出动,这三百死士根本就不够看,但是他们都不会是傻子,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发动所有力量对付三百死士,除非让他们感受到三百死士对他们造成的威胁。”无约道。
“没有任何好处,赤影楼是断然不会去管这事的!”钱叔道。
“如果提前让他们嗅到猎物的气息,或许能让他们提前暴露出来。”无约道。
“此事,少庄主打算怎么做?”钱叔道。
无约道:“暂时不要着急,先稳住自己的阵脚,此事必须要想一个权宜之计。”
钱叔点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是在思考着这个摆在面前的难题。
“嬉春苑被常州五虎杀死的那名男子的身份调查得如何?”无约道。
“此人名为金腾,是赤影楼地位极高的一个人物,这次正是由于他的背叛,监守自盗,拿走密室钥匙而招惹上杀身之祸。”钱叔道。
“一个在赤影楼地位如此之高,为何会突然叛逃。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无约道。
“赤影楼自从拿到密室钥匙之后,就一直是这位金腾在监管,但他与赤影楼并无仇怨,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与我们截回来的这个女人有莫大关联。”钱叔道。
“藏心?她与这个金腾是什么关系?”无约眉头轻皱。
“他们是表兄妹关系,据下面人调查,藏心自幼父母双亡,她被其父的一名结义兄弟收养,并且认做了义女,此人无名无姓,自号散夜,由于他膝下无子女,所以更是把这藏心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待,带着她隐居深山之中。”钱叔道。
无约闭上眼睛,听闻着钱叔的讲解,无限遐思道:“好好的为何跑去山里面?”
“自然还不是为了隐藏一件事情,不得不避开世人眼光啊!”钱叔叹道。
“哦?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无约好奇问道。
“听江湖传言,藏心的父母手中正是因为掌控着一枚赤火令而招致了杀身之祸,而他们死后,赤火令居然不知所踪,凶手便将目标转移到了散夜的身上。”钱叔道。
“难道他们怀疑,藏心的父亲把赤火令连同自己的女儿一并交给了这个散夜?!”无约若有所思道。
“正是如此,散夜才带着藏心隐居深山之中,而凶手也一直在暗中打探散夜的消息。”钱叔道。
“想必这凶手就是赤影楼吧!”无约喃喃道。
“没错!那时统领赤影楼的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女――九夜魅姬!只是二十年前,正邪一战过后,这妖女竟然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闻踪影,赤影楼从此也一蹶不振。”钱叔道。
“九夜魅姬的名气,小时候我也略微听到无忧山庄的一些人提起过。二十年前,赤影楼的确声势浩大,如日中天,只是当时的那些陈年旧事,没想到也会牵连到如今!”无约感叹道。
“我也没想到,当年的那些恩怨,牵扯如此久远。三年前,散夜的居所还是被他们找到了,一场杀身之祸在所难免,散夜为了保住藏心的性命,终于还是遭到了灭顶之灾。”钱叔道。
“既然藏心在深山中长大,她为会认得她的这位表兄?”无约不明道。
“这个……恐怕就得问她自己了吧!”钱叔道。
“钱叔刚才也说了,是江湖传言,赤影楼害死了藏心一家。你觉得这江湖传言能有几分可信?”无约突然问道。
钱叔没有料到,无约竟然如此一问,心中不由得一凛道:“此事看上去多少是有些奇怪!不过双方之间恩怨应该不会有错,依我看此事不可全信,但亦不能不信!”
“说得一点没错,此事先容我去会会这个藏心之后,再做商议。”无约道。
钱叔点了点头。
回廊下,一块大理石院坝,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藏心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窗前,眼睛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门口,守着两个无忧山庄的下人,他们按说是在保护藏心,但实际却是在监视着她。
虽然藏心被无约弄了回来,但无约没有派人去索要她手中的密室钥匙,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是将其丢在这里,不管不问。
藏心心中也不由得好奇,这无忧山庄把自己解救出绝境之中,居然就这么把人直接扔在这里了事。按照藏心原本所想,这无忧山庄看似仗义相助,实则还不是为了她手中的密室钥匙而来,这一点她早就心知肚明,可是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个人来过问,她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手中的密室钥匙想得太重要了。
藏心独自待在这个房间里面,从她进入这个房间后,除了一日三餐有人前来送饭之外,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踏入过这个房间,这里冷冷清清的,不如以往身在嬉春苑中,到处都人来人往。如今身处这片孤寂的小世界,一时间怎么都感觉不习惯。
窗外,是一个小型的池塘,池塘中,荷叶轻浮在水面,一二荷花点缀其间,倒也成了藏心眼帘中的一幅美画了!
只是,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层层乌云,使得空气无比压抑,不多时,雨滴就洒向了大地,一滴一滴落入池塘之中,荡起层层涟漪。
下雨的天气,夜幕总是降临得更早一些,这个时候,以往还在大肆开张的店铺,今天也早早关了门。
雨,越下越大,随之而来的暴风、惊雷也都一一登场,此时的雨落在莲池之中,串起一个个水泡,顷刻又消失不见。
藏心关上了窗户,并将其锁死,然后点亮了烛台,原本灰暗的屋子里面,一下子被烛光照得通明。
听着窗外大雨哗哗而下,雷声时不时响彻耳际,藏心绝美无双的脸上却是黯然无色,自从亲眼目睹表哥被杀的那一幕,他的心头无时无刻不处于惶恐之中。
原本,就算自己已经没有了亲情,好歹有个表哥时不时暗中照顾自己。自从那血腥的一幕发生过后,心中仅存的一点依托也不存在了,每每想到此处,藏心都不由得黯然神伤。
外面的大雨仿佛不知疲倦,屋内的人却寝食难安,谁知道以后的命运又将如何!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直接把烛台给吹灭了,藏心心中不由得一凛,莫名串起一股不安。
屋内由于没有了照明,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藏心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把门窗关严实了,为何还会有一阵妖风把烛台给弄灭?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就在那短短一瞬间,藏心借着光明看见了一个黑衣人,居然就这么立身于屋内。
藏心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安立时就自内心深处涌现出来,尔后,一声惊雷,藏心不由忐忑,脸色差到了极点,一时间竟忘记了重新点亮烛火,小嘴微张,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虽然刚刚只是短短一瞬间,不过藏心却看得清清楚楚,黑衣人的出现,在她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她依稀记得,刚才看见的那个人身穿牛毛蓑衣,头戴雨笠,就这么伫立在房内的黑暗之中,藏心惊愕不已。
门窗都还安然无恙,这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此人还会穿墙术不成?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烛火又亮了起来,原来不知何时,那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藏心的面前,此刻正是他又重新点亮了烛台。
“你……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藏心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说错话,引来灭顶之灾。
“我自然是杀你的人,点亮烛火是为了让你死得更明白一点。”男子的声音冷漠无情,清楚地传入藏心耳中。
“你……你我无冤无仇,为……为什么?”藏心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由惊道。
“此事怨不得别人,怪只怪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男子冷冷道。
藏心心中如坠冰窖:“你是……赤影楼派……”
“你的废话好像有些多了!”男子冷冷地,直接打断藏心的话。
话刚落音,男子就如同一道劲风掠了出去,就在那么一瞬间,藏心脑中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想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闭上了眼睛,正打算享受世上最后一瞬时光。
忽地,她就这么沉沉地倒了下去,倒在了地上,这是她脑海中最后的意识。
这,就是死亡么?
蓑衣男子站在一旁,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利刃,这把利刃是一把非常奇怪的wǔ qì,前端如同剑尖一般锋锐,后端如同螺旋一般缠绕在手掌外面,锋利的刃口朝外,散发着森森寒光。而那利刃的尖端,还兀自流着殷红的鲜血。
在离他三丈远处,此时还站着另一个男子,白衣若雪,英俊非凡,正是那日站在屋顶救藏心的那名白衣男子。
此刻,两人冷冷对视着,屋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虽然屋外雨声嘈杂,但屋内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阁下既然已经失手一次,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也让我似绒领教一下赤影楼的高手。”白衣男子道。
“原来你就是无忧山庄一等一的高手――似绒!”蓑衣男子淡淡道,手中的利刃上,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也不知道这上面流着的是谁的鲜血。
“阁下又是赤影楼的什么人物?”似绒慎重地打量着这个对手。
只见蓑衣男子就这么站立在似绒面前三丈开外,同样在打量着似绒,也不见动手,他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天灼!”蓑衣男子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清晰地传入似绒耳中。
“早就素闻赤影楼下的高手势力非凡,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似绒赞叹道。
“你的实力也不差!若是刚才换作其他人,在我这赤妖刃下,就算不死,恐怕也是重伤难免!而你,居然能躲过一劫,只是受了一点皮外轻伤,倒是我小瞧了无忧山庄的实力。”天灼淡淡道。
原来,双方适才已经交过手了,而天灼的赤妖上流着的居然就是似绒的血,不过那边,似绒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仿若未觉一般。
在似绒的左手臂上,一团若隐若现的血红慢慢透过衣服而显现出来。天灼心中也明白,眼前这人刚刚只不过是为了救藏心,才遭到这样结果,此人实力颇深,万不可小觑。
那边,似绒表面上也一直把目光放在天灼身上,心中提高警惕,严阵以待,因为他同样知晓,眼前这人的实力远不是常州五虎这样的人所能比拟的。
“阁下如此实力,为何甘愿只在赤影楼做一名shā shǒu?如此岂不屈才!”似绒道。
“虽然我这次来是为了取她性命,但身在赤影楼中,我并不是一名shā shǒu!”天灼淡淡道。
“难怪阁下还能站在这里说话这么久,如果真是一名shā shǒu,恐怕就没有如此之多的废话,早就在一击之后离开了!”似绒道。
“这么一说,我发现自己的话的确有些过多了!”天灼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多浪费唇舌了。”似绒淡淡道。
“也好,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真正的实力吧!”天灼说罢,伸手摘下斗笠,身上的蓑衣也直接滑落在地上。
只见一副英俊而妖异的面孔呈现在似绒的眼前,站在他面前的天灼丰神俊秀,飘逸宁人,只是在他的一边脸侧上,纹着妖异的图案,图案如同火焰,显得诡异而又神秘。
似绒心中不由得一怔,但表面上依旧神态自若,缓缓抽出原本负在背后得一只手,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把短刃,雪亮的短刃上,散发着森然的寒光。
天灼也重新举起了手中的赤妖,诡异的锋刃环绕在他的手上,不知为何,赤妖前端尖刃上,那原本在滴落的鲜血,此刻看上去显得更加的殷红,更加的妖异,如同一把血芒一般深深印在心中。
一时间,双方身上,一股强大的气息散发开来,还未交手,双方的气息就已经交错在一起,充斥在整个房间内,两股阴寒的杀气已经悄然扩散到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屋外,暴风雨还在继续,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房间内,一场高手间的对决即将就要展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