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面的大阳台正对着外环大道，放眼俯视着望去，一辆辆的货车小车杂乱地排在路上，有的警报器被触发嘀嘀地响个不停，有的则打着双闪，像一只只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萤火虫。对面50层的酒店上布满了窗户，灯火通明，像一个巨大的会发光的方形奶酪。
我焦急地等待着。diàn huà终于接通了！
“喂！马姝，今天市内乱的很，你那边怎么样？没带斗斗出去玩吧！”
“市内是什么样我不知道，我们这里反正暂时不能住了，好多人闯到小区来打砸抢，还失火了！110打不通，方医生说医院出了大事，他跑回来了！”马姝在diàn huà里的声音像是在忙活着什么，气息很不稳定。
“那斗斗呢？送回我这里来！”
“我们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开车去”
“去哪里？喂？喂！”
shǒu jī这时竟然没了xìn hào。我急忙走进客厅，还没等一脸茫然的他们开口，我就直接问道：“你们谁把shǒu jī借我用一下！”
李莉娅把shǒu jī递了过来，也没xìn hào！我爸妈的shǒu jī也都没了xìn hào！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今天出动了那么多消防车，有的还被堵在了路上，该不会是基站或xìn hào发射塔之类的东西被烧毁了吧！
正想着，屋里忽然一下全黑了。真他娘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连电也停了！
我妈打着shǒu jī的照明，摸出几根蜡烛点上，客厅里又泛起了几簇跳动的黄光。
“咋回事啊？忘交电费了？”老二终于大梦初醒走了出来，他看着卧室对面的方向愣了一下，接着说：“我靠，外面这么壮观！”
我把客厅南边的玻璃滑轨门都给扒开了，然后我们走到了大阳台上看向窗外。
酒店被它背后昏暗泛红的光源投射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在它一侧且靠后不远的地方，空中挂着几条火线，像发光的彩带一样，肯定是燃烧着的高压线了。
往更远处看去，南城那边有好多地方火光冲天。z市整体的地势东北高西南低，所以很远的地方依然能看见火红色发散式的光源，以及腾起的黑烟。
方圆住的小区就在南城。
“我要去接斗斗，马姝那边出事了！”
“我去找个手电筒，一起吧。”我爸淡定又坚决地说道。
我们便一起下了楼，老二当然耐不住寂寞，也跟了下来，李莉娅则很贴心地留在家里陪我那怕黑的老妈。
我取下了闩着钢化玻璃门的锤子，老二捡起了另外一个，我爸按下了卷闸门钥匙上的开关。
卷闸门又开始慢悠悠地匀速上升。蓄电机运转的嗡嗡声，链条转动的哗啦声，听起来让我很不安，我生怕这声音会从黑暗里引出什么东西来。除了光头，起码我认识他，不会让我感到意外。
充满想象的等待很煎熬，卷闸门终于升到一人多高，够容人出去的高度了，我爸心有灵犀地按了暂停。
“开我的马六吧，比你的suv灵活！”我对老二说道。小车在交通状况不好的时候通过性确实更好，老二没有反对。
我们三个赶紧走了出去，毕竟身后的黑暗同样让人不适，至少眼前是有亮的。
我们走向停在靠近街道边的红色马六，身后的卷闸门正嗡嗡地下落。
一阵吧唧吧唧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了过来，像是吃东西的声音，听起来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吃着湿漉漉黏乎乎的食物。
离得很近，就隔着这条路宽度的距离，应该是老李家以前做的压水井的位置。
我和老二的shǒu jī，以及我爸的手电筒都照了过去。是一个佝偻的老头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吃着捧在双手里的东西。
“老胡！是你吗？”我爸喊了一声。我和老二一听是老胡就慌了，想提醒我爸为时已晚。
老胡应声转身回头，赫然见他满脸是血，手里捧着两条还在滴血的肠子。
我父亲的手抖了一下，手电筒的强光随之扫到地上。地上有个翻倒的水桶，水桶旁边有张人脸，是老李的脸！
老李的身体躺在老胡后面的地上一动不动，他张着嘴睁着眼，眼睛无神无焦，已经死了。
老胡手里的肠子就是从老李肚子里掏出来的！他没有任何工具，仅凭双手就能将人开膛破肚，这是怎样的怪力！
我父亲被这场面震惊得呆了过去，老二的双腿也在颤抖。我赶紧转身去拉车门，拉不动。往腰侧一摸，糟糕，车钥匙没挂在我身上！
等我回过头再看，老胡正在呕吐，几摊奇腥无比又黏稠的东西落在地上噼啪作响。老李竟然也坐了起来，幽魂般地看着我们，然后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相当迅速，腹腔里盛着的东西随着他的站立，像倒垃圾一样全撒了出来。
老胡此时显然对老李已没了食欲，我想肯定不是因为感到恶心。感到恶心又害怕的是我们！
这两个可怜的老头已然变成了只想吃肉的行尸，急不可耐地朝着他们的晚餐奔来！
我快速收起了手里照明的shǒu jī，大吼一声，双手握锤，径直砸向前面已迎面扑来的老胡。老胡的脑袋被锤子砸得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
后面的老李挺着干瘪塌陷的肚子，大口子里还往外流着连稀带稠的血水。他已迈过了地上的老胡，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走过来。
我用膝盖稍用力地顶了一下老二的胯部，他应该是回了几分神儿。
“啊！”老二憋着气，带着颤音低吼了一声，一脚蹬了过去！
那一脚直接蹬进了老李的肚子。那腔子里想是又黏又滑，老二的脚八成是在里面被滑偏了方向，撞断两根肋骨后被卡在了里面。
老李被蹬得双腿失去平衡，仰面倒地。老二被带着单腿蹦了两下，终于站稳，然后试图将脚拔出来。
老李挥舞着双手朝老二的那条腿抓去，老二一只手还捏着shǒu jī，另一只手急忙用锤子驱赶阻挡。我瞅准机会，双手握紧锤柄，使足了劲儿朝地上砸去，啪嚓一声！脸上感觉被溅了几坨黏稠腥臭之物，而手感则像砸碎了一个硬皮西瓜。老李没再动弹。
我父亲仍站在那，一脸木然，他抬起的胳膊僵直着，我从他手里拿过手电筒，向老胡照射过去。
老胡的头骨裂了几道大口子，脑袋像一个炸了口的大石榴，里面的红白内容隐隐可见。他的身体在地上抽搐扭转，头部疯狂地摆动，嘴里不停地嘶吼。
我一把拿过老二手里的shǒu jī，对他说道：
“过去，了结了！以后我们得经常干这事儿了！往后的练习机会就得拿命换！”
老二双手在锤柄上攥了两下，像吆喝着劳动号子一样，朝着那开裂的大石榴一锤一锤地砸下去。直到砸成一摊和着碎骨渣子的肉泥，老胡的挣扎被彻底终结了。
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雨点从手电筒的光柱里划出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红线，我伸出手接着，拿到眼前仔细看，确实是红的，血一般的红。
我凑到鼻子前小心翼翼地闻着，血腥味似有似无，没有化工味，也不像纯天然的雨水味。
地上噼啪作响，除了雨点落地的声音，还夹杂着其他声音，我们左右张望。
街道东西两口涌现了大量人影，黑压压的一片，比这黑夜更黑，所以我们才能看得分明。他们沐浴着雨水兴奋地朝我们跑来，伴随着呜哇狂叫的吼声，那扭曲摇摆的奔跑动作也同样揭示着他们的身份。让人绝望的包夹之势。
身后的卷闸门早已经关上了。尸群奔跑的动作虽然不科学，不如运动员跑得快，但也绝对不算慢了，眼下离我们只有四五十米不到的距离，这个关头我可不想再慢慢欣赏那破蓄电机嗡嗡的声音。
“嘀嘀！”
两下短促连续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是我爸解锁了车门，我们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车里
一张张人脸挤压着紧贴在车窗户上，我不敢看也不想看，小时候听人说，看着死人的眼睛魂会被勾走。
雨水为什么是血红的？人为什么会吃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今夜开始，每个人都将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