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早餐时间该结束了，我们打开门，终结了用餐者，和他的剩饭。
我们把金链子押到了消防池边上。小刚他们正在水池里，像鳄鱼一样，等待着有人投放食物。
金链子喃喃地说道：“这个病不是被咬了才会染上么，原来只要是死了就……”
“现在才知道？你们每次杀完人就走吧！”我恨恨地说道，“如果你记性够好，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我记得你，第一次在白马路，你挺厉害的。第二次……我当时没想到光头会真shā rén，不然我不会去给他报信，我们当时只想抢点东西就走！”
“你既然和光头不是一路人，告诉我们他在哪又何妨？”
“哈，不是一路人？我们大家都是一路人，都是找活路的人。”他说道。
金链子在这种环境和形势之下，被逼问了几次光头的藏身地，却都没说出一个有价值的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他没有纹身，也没有一张足够凶恶的脸，金链子一半挂在脖子上，一半在领子下面。我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没有再继续施加压力，转而问了问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金链子名叫周安，在城里讨生活的农村人。为了给他讨个老婆，他唯一的老父亲砸锅卖铁，债台高筑。他应要求给女人买了一身首饰，然而那女人最终没嫁给他，钱物概不退还，跟人跑了。他父亲不堪压力，郁郁而终。
周安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便做了光头的小弟。光头找到了那个女人，用自己的手段逼她把东西吐了出来。大部分财物孝敬给光头之后，为了告慰亡父，周安便把剩下的金饰融了，做了条链子给自己戴上。顺便也能撑撑作为“道上人”的场面。
“那么你是在为光头感恩了？”我轻笑着说道。
“不是，我没那么高尚，他对我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好，我就是觉着，现在这世道，跟他在一起能活吧……”
“所以别人就得这么活？”我一把揪住周安的后衣领，让他看着水池里的三具行尸。其中一具已经扑腾到了池边上，池水及腰。周安就跪在那里，他的鼻子离那张嘴只有我推出半个胳膊的距离。
“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了，即使你不说，我们早晚也能找到他。但是你等不到那一天，你的余生会在这池子里度过，直到烂得什么都不剩下，除了你这金链子！希望你在下面见到你老父亲之后，他还能认出是你！”
也许是心理防线被击溃，也许是他识时务，周安不但松了口，还和我们做了笔交易。只要他做一件事，一件很简单的事，事后就可以加入我们的团队，我们会既往不咎地优待他。如果最后难免要火拼，是我们败了，他就继续跟着光头。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有活路，与被推进水池当行尸的早餐相比，这种选择题太好做了。
我们目送着那辆白色长城皮卡远去，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白点。
“你觉的这家伙会那么做吗？”老二问道。
“他开着空车回去，在光头那不会过得舒坦的。”我说道，“如果事成了，就可以避免我们任何人的伤亡，没有任何风险。如果没成，就当买彩票没中五百万喽，日子该怎么过就还怎么过！”
大宝说道：“那要成功了，还真让这种墙头草跟着我们吗？”
“他有句话说得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路人，都是找活路的人。”我说道。
我父亲沉默了许久，此时说道：“如果以后他为了找活路，也会选择把我们往死路上推。谷雨，成熟点！”，“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把战利品都装上了车，装不下的就给转移到之前藏身的废弃厂房，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想来当初真是蠢，市区尸群横行，如果我是光头我也会选择丽都酒店。丽都酒店位处外环大道十字路口，尸群能到这里早已被分流稀释。光头在那里进可主动出击骚扰我们，退可坚守堡垒龟缩不出，酒店里想必也是有食物储备的。
我们没有回家，而是在春晖小区找临时的安身之所。春晖小区背对着丽都酒店，去那里不用经过外环大道的十字路口，不会被光头发现。那样就变成了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只需静观周安那颗定时炸弹能否引爆。
小区里很安静，已没有半点人气，车库几乎都空着。
“就这栋吧，从后阳台能直接看到酒店那边去，中间没有阻挡视线的东西。”我说道。
电梯已无法乘坐，我们只爬到六楼便不再爬了。光头也是会累的人，我想他肯定也不会选择很高的楼层，那样的话一上一下会浪费太多时间，如果酒店发生状况，也是从底层开始，选择高层会失去作出应对反应的最佳时间。
门关着，大宝用臂盾谨慎地顶了一下，并没有锁，门开了。
客厅里的窗帘紧闭，整个房子里晦暗压抑。沙发上坐着个男人，双臂无力地放在两腿中间。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小半包烟，和一把水果刀。
“你们是医生吗……”他问道。
我看了看那把水果刀，停住了脚步，并伸开双手示意后面的人不要再进来。
“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你肯定也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了，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只想在你这借宿两天！”我说道，“我们也不是来抢劫的，我们还带了东西来……”
那个男人嘴唇微微动了两下，挤出几个字：“不是医生……”。然后便再不言语，一动不动。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直到他歪倒在沙发上。
我轻轻地走了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断气了。
他的手腕被割开，血流了一地。身边沙发上放着一个相框，屋里很昏暗，但是zhào piàn里的阳光看起来很灿烂，阳光下男人和小男孩的笑容亦然。相框旁边是一个小号的篮球，是个玩具篮球。篮球下面是一叠病历，我没有翻看，我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事。
主卧室的门开着，一片狼藉，里面没有任何女人的物品。厨房里有一个绘着海绵宝宝的小碗，碗里装着满满的鸡蛋炒饭，散发着霉酸味。我仿佛能看到这个单身父亲在这家里忙碌的一点一滴。
我吸了一口气，将儿童房的门打开一道缝隙。我父亲和李莉娅紧张地看着我，我示意他们不会有事。
没听到房间里有响动，我便打开了门。房间里井井有条，各种图画书和玩具整齐地摆放书桌上。
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四肢和身躯被绑在床上，嘴巴也被枕巾堵住。他眼睛里透着一种极度的渴望，我能分明地感觉到，这渴望不是对他的爸爸，是对我。他想吃我。
我走出房间回到客厅，那个男人正在慢慢的醒来。大宝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点燃。然后用臂盾卡住了那男人的脖子，掏出刀来。
“我们是客人，不能用这种方式喧宾夺主！”
我阻止了大宝，将那男人送去了儿童房，然后将门内圆形把手上的反锁钮按了进去，紧紧地关shàng mén。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我心里想着，如果斗斗是那个小男孩，我是那个男人，我会怎么做。心里一阵绞痛，无法想下去。
我将窗帘拉开一条稍大的缝，刺眼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眼睛酸酸的。
“要有光！”我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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