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子容与苏一轩进门的时候，苏晓正在画一只鹿，墨色渲染的森林里，那只公鹿带着一身耀眼的光芒，缓缓降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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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你看我带谁回来了？”苏一轩欣喜的语气让苏晓不忍惊奇的向门口望去。</p>
玄关处，那个身着白色上衣的颀长身影，被灯光映衬得干净挺拔。</p>
直到苏晓的眼神移到他的脸，英俊的眉眼间那股熟悉的倔强让苏晓不自主地紧了紧手里的笔。</p>
“这是？”</p>
“姐，你怎么能忘了他？这可是你最帅的学生，禄子容啊～”苏一轩亮出期待惊喜的表情，苏晓却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执起笔继续在那片密林中增添幽暗的色彩。</p>
“哦，子容来了。”苏晓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不知是不是天气天热，握笔的手心竟有些潮湿。。。</p>
没有收获苏晓的惊喜，苏一轩却也不恼，一手勾住子容的肩，走向继续作画的苏晓。“来看看，我们美人的技艺有没有大涨，以前你不是还跟她学过画画吗？”子容笑而不语，随着苏一轩的牵引，缓步迈向画架。</p>
苏晓抬眼时，正对上子容的脸，他眯着双眼看着画布上那头天神下凡似的公鹿，嘴角一抿，</p>
“好久不见。”眼神却自始至终都在画上。</p>
这忽然而至的一句寒暄，让苏晓微怔着盯着他的侧脸，这是一张蛊惑人心的脸，过分白皙的皮肤下包裹着坚硬的表情，眼里又像装着一个别样的世界，那个世界苏晓看不清。</p>
四年前的苏晓，便是这样想，相比一轩的温暖、清澈，子容看起来是冷漠的、混沌的，苏晓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和自己弟弟一般大的男孩，一副稚气的脸孔下却总像藏着什么，就像古老故事里的先知，直到那一夜，当这张脸在黑夜中才让苏晓看到了情绪，想到这里，苏晓不禁心惊，梦魇一样的往事侵入脑海，让苏晓快速地收回了眼神，仓促的回应了一个“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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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轩却也从画里回过神，“姐，你可是好久没有画鹿了。”</p>
“嗯，有客户约稿，主题是秘密森林，就想到了鹿。”</p>
“很美。”子容始终看着画，留下一句若有似无地评论。</p>
“谢谢。”</p>
“那是。我们美人最会画的就是鹿了。”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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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p>
四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习惯隐藏自己的表情，子容没有错过苏晓稍纵即逝的惊慌，那刚触及眼底便被收回的神情，子容太熟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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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和禄子容的相识，要从6年前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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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的 k市，初冬的街道上，地面干燥却吐露着凉意，阳光在季节的流逝里温吞氤氲，好像照不暖这座城市。那一日的苏晓，周身裹着黑色的羊毛大衣，围着蓝灰色的羊绒围巾，细软的羊绒，服贴的依在颈间皮肤上，留存着苏晓身体散发出的微热。她迈着急切的步子，在铺着石板的老街上疾行着，眼神慌忙地搜索，一家家店铺掠过，花草、纸墨、玉石，都不是苏晓的目标，直到街角一处摊贩有微薄的白色烟雾扬起，苏晓提起脚步，小跑到摊贩前。</p>
“一斤，谢谢。”</p>
“16块，拿好了，这是找零，谢谢。”</p>
一包热乎乎的炒栗子塞进怀里，苏晓像得救了一般的表情，紧紧的抱着那个温暖的牛皮纸包，脚步终于变成闲散的节奏，细细的鞋跟在石板路上踏出缓慢却不均匀的步调，苏晓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剥着栗子，刚出锅的栗子热得发烫，苏晓的手指被烫成了红色，剥好的栗子一个一个塞进嘴里，就像这剂解药需要趁热服下一样，匆忙咀嚼，下咽。苏晓的疼痛从手指，蔓延到咽喉，直至胃里。</p>
终于，嘴里再也塞不进一个栗子的苏晓，抱着自己蹲在了街边，眼泪汹涌而出，却流得悄无声息，只伴随着栗子在咽喉的哽噎，红肿的手指支撑着凌乱的头脑，一个美丽的女人，旁若无人的落泪，成了那天早晨，那条老街，lìng lèi的风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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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风景的人里，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经过的少年，这便是子容第一次见到的苏晓，那个最糟的苏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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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禄子容发现，这个女人住在离自己不远的小区，身边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弟弟，还和自己是大学的校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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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禄子容和赵一轩在学校的羽球社真正相识，两人便成了“球友”，不仅双人年年杀入高校羽球联赛，还连续摘走了整整两年共四届的奖牌，难得的成为了“一对”风云人物。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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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聊都快6点了，美人，可否收起画笔，赏脸与我们一起晚餐呀？”</p>
苏一轩的饥饿感终于把大家从回忆里打捞了出来。</p>
“不了，今晚就要交稿，我还要加班一会儿。你们去吧。”苏晓继续提笔描绘起来。</p>
“那我吃完再来听你的道歉？”子容用只有苏晓才能听见的音量缓缓地说着。苏晓惊恐的抬起头，却看见子容正举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等待着她的回应。</p>
苏晓转身拿过包，便向屋外走去。</p>
留下一脸莫名的一轩，“这世界真是变化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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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空气干爽，却依然浮动着燥热的气息，苏晓的左手不停扶着自己的右臂，就像借着单薄的纱把空气里的热传递给自己。这别扭的样子，在街上竟有些可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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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别再别扭了，肉都熟了。夏天都快过了，吃火锅不好吗？”苏一轩一边狗腿地给苏晓夹着牛肉片，一边说道。苏晓不领情的把碗挪到一边。</p>
“再说，子容最爱吃火锅了，是不是？”</p>
子容悠闲地涮着肉，“是，在法国日思夜想。”</p>
火锅之上，热气氤氲得睁不开眼。苏晓隔着雾气，看不清禄子容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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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和方姨当年怎么就忽然搬去了法国？法国不是很多美食吗，喂不饱你？”</p>
子容，眼也不抬地答：“我妈太想念我爸，终于决定带我千里寻夫，就去了。法国美食虽多，但我只爱火锅。”</p>
虽然看不清，但却感觉子容说这话时是在看着自己的。这种想法的闪现，让苏晓下意识地看向子容，却发现他依旧低着好看的眉眼，自顾自的涮着那片毛肚。</p>
毛肚要涮这么久？</p>
“那天见你在学校里，我真是又惊又喜，你小子果然学霸本色，就这么杀回来做了高教授的闭门弟子啊？我听留校的学姐说，他今年可就收了一个博士生，弄得本校建筑学院的学弟妹们羡慕嫉妒死了，要不是你丫长得帅，有一帮xiǎo jiě姐们护着，早被怼了。”</p>
“所以，你回来读书了？”苏晓夹起热腾腾的土豆皮，咬了一小口，还脆生生的。</p>
“嗯，欢迎吗？以后就是你们家的常客了。”子容收起筷子的手撑着桌沿，饶有兴趣地打量苏晓的脸。</p>
“。。。。。。”</p>
看着苏晓一边点头，一边无意的身形往后缩。子容脸上的笑意后延，扩散，消弭。</p>
“吃不了你多少米的，况且，我会缴生活费。”</p>
“我去，美人，你这是捡了个弟弟？”“不行，你得叫我哥，不论年纪，我可是先来的。”一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p>
子容默默道“我对跟你称兄道弟不感兴趣。”</p>
“美人，看来你以后不用卖画了，直接去跳广场舞吧！老年huó dòng中心的模特队也不错。”</p>
“滚！”</p>
“哈哈哈哈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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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禄子容说学校有东西要收拾便与二人告别，一轩则和苏晓散步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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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苏一轩像个久不见人的话痨，一直念叨着他和子容的大学生涯，苏晓一路无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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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禄子容的那一年，苏晓怎么会忘？怎么敢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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