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我已经记不清从哪开始又在哪结束,然而故事可以没有结尾,却总得有个开头,所以就从一个梦开始吧。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令人窒息又无法逃离。梦中我坠入一个无底深渊,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想要伸手自救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凭无尽的黑暗与恐惧撕扯碾压我,我不断下坠,无法逃离。
当我终于从那个梦中醒来时,最初的记忆是星空、海浪、沙滩、鼻腔里的异味以及我冰冷的身体。这样静静地躺在那,直到繁星消失、海潮退去,一个人出现在视野里。
杰森发现并收留了我。杰森是一名医生,也是一名神父,他的家,既是诊所也是教堂,教堂不大,只有病人家属会来祈祷。
『年龄大约20岁左右,身高179,身体素质良好,严重失忆,没有母语,全身**在海边被发现。』这是寻人启事上关于我的全部讯息。
起初,没有母语记忆的我,只能依靠表情和肢体语言与人沟通。最先从杰森那学会的语言多是用来表达情绪和感受的,比如高兴、愤怒、恐惧、悲伤、羞愧、惊讶等等。杰森告诉我,语言是人类本能,只要我不断与他人往来互动,自然而然就能学会。随着语言不断丰富,我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尼墨。
“尼墨”有着特殊意义。大至在25年前,这个世界经历了一次大灾难。这场灾难中有很多人流离失所,一些人失去了所有亲人。而尼墨就是这些“失去一切之人”的统称。
两天前一份包裹交到了我的手里,它来自海的另一边,一所学院。杰森告诉我,那次灾难过后,由于“人类复兴计划”,大部分医院学院基本都是公益性质。这家紫阳学院在一处特区中,各方面条件都比这里好很多。在杰森帮助下,我了解了这家学院,最终在《接收协议书》上按下了手印。
清晨,我和杰森站在诊所门口,望着山脚。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一辆出租车自林间公路驶出,停在了上山的路口。
“这辆?”
“不确定,有点像。”杰森回道。
“会是什么样的人?”
“diàn huà里说是位护士。”
“护士?”
“嗯,简单的说就是医生的助手。”杰森摸着下巴说。
“杰森,你为什么没有护士呢?”
“我有啊。”
“在哪?”
“你不就是——虽然很外行。”杰森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我。
“那我到了那边也要做护士喽?”
“哈哈哈哈哈。”杰森爽朗地笑起来,我也跟着笑起来。
“这次好像是了。”杰森指着山脚下一个拖着行李箱的人。
“车子不上来吗?”我很好奇,这段山路被杰森修的很不错,我也参与过修补,颇有自信。杰森说这是救急通道,是生命之路,所以只要闲着没事就会检查修补。
“可能是顺风车,咱们下去接她吧。”
第一次接洽应该由杰森来做,可他半路上忍不住拔起了石路间的杂草,落在了后面。大约在上山三分之一处,我与来客相遇了。对方带着一顶遮阳帽,看不清脸。护士还在低头爬山,并没有意识到有人来迎她。
“铃…铃…铃…”对方一步步走近,再不说话就要错身而过了。
“您好。”我很尴尬。
“啊!您,您好。”她猛地一抬头,却失了平衡,之前那有节律的铃声也乱了,眼看着就要向后倒下去,还好我离得近把她拉住了。
“谢谢。”站稳之后礼貌地摘下遮阳帽道谢。
麻花辫从肩膀一直垂到胸前,末尾系着一串样式古朴的花铃。大致感觉和我差不多年纪,可能比我还小一些。因为我也不清楚自己的实际年龄,所以姑且按20来岁算吧。
“我帮你拿行李吧。”那行李看上去挺重,早前杰森为了让我和对方搞好关系,教了很多礼节行为。然而当我尽量自然地伸手去抓那行李栏杆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让开了。
“不,我自己来就好。谢、谢谢。”
不知怎么的,最后那句“谢谢”让我有些在意。
由于尴尬,我们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走着,再无沟通。这让我很为难,心中有些不安,毕竟杰森之前千叮呤万嘱咐,“第一印象很重要,一定要和对方搞好关系。”
爬到最后三分之一的时候,遇到杰森,终于从尴尬气氛中解脱出来。
对方叫“玫”,全名很长,本人坚持叫她“玫”就好。得知我就是她来接的人,玫似乎比我还尴尬。
虽说是来接收我的,但之后几乎没我什么事。接下来的半天,玫基本都是在和杰森谈事情,大概是一些交接的事情,我有时也会路过张望一下。她也会礼貌性地看我一眼,接着就不在关注我了。我对于护士相当好奇,索性就在一边盯着她看。
有一次,大概是我盯得太久了。对方猛地转过脸来和我四目相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看着对方,结果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接下来就听到杰森哈哈大笑。
傍晚时候,玫在屋后大树下面接了个diàn huà,恰巧我在树另一边日常看海发呆,听到了不少。diàn huà那头声音我听不到,基本上是玫在单口。
“嗯,见到了。”
“已经交接好了。”
“专职看护?”
“为什么是我?”
“不是临时调度吗?”
“是院长安排的?”
“我现在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用了,明天就回去。”
对方似乎心情不好,挂了diàn huà后一直沉默不语,来回转圈。这让我很尴尬,因为我就在大树的另一边。老实说,她么转下去早晚要发现我。
“你,你好。”我试着主动打了声招呼。
“你好——哎!”
“哎?”
“你你你怎么在这!”
“我我我一直都在这!”
“你故意的吗?”
“不不不,我刚才傻了。”
“算了,刚才的diàn huà你都听到了?”玫抬起一只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嗯,啊不,没有。”
“总之,我暂时是你的专职看护了。”
“哦。”
“你怎么想的?”
“专职看护是啥?”
“就是全职贴身护理。”
“贴身?”
“你在想什么?”玫紧紧地盯着我。
“没、没想什么。”
“真的?”
“真的。”对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我紧张地凝在原地,直到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才敢大口喘气。
后来我偷偷问了杰森,才知道什么是贴身看护。杰森说“全职贴身”有点夸张了,我并不是什么重症病人,简单说也就是日常的生活起居都由玫来照顾。
“这么说来,你今后一段时间内的生活质量,可就全依仗小玫了。可要努力和人家搞好关系啊。”
次日,清晨。本想着这次总不会被拒绝帮拿行李了,然而玫却背了个双肩包。
“需要我帮你背吗?”
“不用。”
“呃。”
“……谢谢。”
这声“谢谢”又是那种感觉,让人在意。
“别的xiāng zǐ呢?那个棕色的大xiāng zǐ。”
“留在这里了。”
回想起杰森昨天看着那些行李神情,大概就是他常说的稀缺药物吧。
“那个,谢谢你。”
“嗯?”玫奇怪地看着我。
“那些药物,让杰森很开心。虽然他总是很开心,但昨天的不同。”
“不同?”
“嗯,不同。”
“……”我看着玫,玫也看着我,话题就这样卡主了。
“早啊!二位,我刚刚联络了司机,马上就到了,咱们下去等吧。”杰森的介入打破了尴尬,看来今天的“生命之路”例行检查已经完毕了。
“早上好,杰森医生。”与杰森随意的招呼相比,玫的回礼要郑重的多。
“虽然相处不满百日,但一下子要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小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么说来,总有种嫁女儿——不对,应该叫shàng mén女婿?”杰森摸索着下巴嘀咕道。
“shàng mén女婿是啥?”我好奇道,又是个新鲜词。
“shàng mén女婿就是——”杰森话接到一半,突然发现边上的玫已经从脖子红到耳根。“抱歉抱歉,唉……这些天有这孩子陪着倒也有了几分为人父母的感觉。我这糟老头子,一个人待惯了,生了自言自语的坏毛病。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请您别放心上。”
“没、没关系,是我反应过度了。”玫说完眼神向我这闪了一下,又立刻收了回去。之后场面很安静,谁都没说话。
好在之后等了大约一刻钟,车便来了。上了车,我远远地看着杰森,他又拿出那副双通望远镜。每个清晨,当他出门巡查山路的时候都会带着那副望远镜。第一次时,他就是用那副望远镜发现了海滩上奄奄一息的我。后来没一次我独自出门替他跑腿,他都会拿着它在山丘上对着我。而这一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那副望远镜里了。
几经辗转,终于登上了游轮。据说原本计划是让玫在这边多住几日休个短假,之后直接坐飞机飞回去。但因为玫坚持要立刻回去,学院那边就重新安排了新的度假计划,但似乎预算有些紧张。所以我们在客舱安顿下来之后,我便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看着玫打移动diàn huà?
“开什么玩笑?”
“又是院长的安排?”
“不,不用了,我直接打diàn huà给院长。”玫愤愤地挂掉了diàn huà,然后转过脸来又很用力地盯了我一眼。
我尴尬地回以微笑。
接着玫转身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这通diàn huà似乎不适合被我听到。总之,我暂时能放松一下了。这房间有两支床,很大,睡上去也很舒服。比杰森诊所那张病床要好上不知几倍,躺上去没多久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我又一次坠入深渊。醒来时,满头冷汗。我被杰森收留后,坠入梦魇的频率略有下降。但这一次的梦境使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荒凉海滩。
时间已是傍晚。浴室里传出淋浴的声音,玫的外服就挂在浴室门外的墙上。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放着玫系发用的花铃,我心中好奇,刚好伸手便能拿到。
“玲…玲…”音色空灵,样式古朴。细看之下上面满是精细的雕花,有些磨损,应是有些年头了。专心欣赏着花铃,连浴室那边水声停了都没注意到。待到浴室门锁解扣那一声“咔嚓”,吓得我赶紧藏在了被子里。这被子应该是我睡着那会儿玫替我盖上的,不禁回想杰森的话,得尽快和玫搞好关系啊。
就在这时,被子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接着浴室的门被打开,过了会儿后又被关上,再接着是抽屉开合声。随着一阵细微的震动,没了动静。经历了这阵骚动,此刻又是这般诡异的寂静,搞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关于搞好关系这种事,杰森并没有详细教过我啊,总之先想想等下怎么和护士搭话吧。
“尼……尼墨先生,你醒了吗?”正在我苦恼如何自然地搭话时,玫先开口说话了。
呃,该怎么办,假装睡着,还是刚好醒来?
“奇怪,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相比通diàn huà时的强势,玫的语气显得柔弱无助。
“!”难道说——我捏了捏手里异物。这下麻烦了,那串花铃还在我手里。被子里黑乎乎的,有点不死心的我,将手里的异物凑到眼前想再次确认一下。一股幽香沁入鼻腔,原来这花铃还有香味。就在我准备多闻一下的时候,被子被掀开了,接下来的场面就很尴尬了。
“你你你在干什么?”
“我我我什么也没做!”我起身退到了墙角。
“胡说,你为什么拿着我的花铃,还还还——”
“我、我只是好奇,这东西的声音很好听,样子也好看,还……”
“还什么?”
“很好闻。”就在此刻,我意识道房间里还有一股更强大的香气,于是又用力嗅了几下。咦,这味道好像和花铃的很像。我再次将花铃凑到鼻尖嗅了嗅。果然,只是之后这股香气更浓郁些。
“你你你干什么?”玫站在床那边已经满脸通红。
“我明白了,是你的味道。”
“你、你混蛋,给我出去!”
“呃,为——”眼看着玫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暂且老实点按她说的做吧。
“等等!”
“啊?”
“东、东西还我……”
我将花铃还给玫,然后心情忐忑地走出了客房。
“哐!”的一身,我就被锁在客舱外面了。
之后是我就在门外呆站了好一会儿,饥饿感越来越重,直到空空的肠胃开始大声抗意。在生理的驱使下,我不得不鼓起勇气主动和玫说话。
“玫!那个……我——”
“你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你说话!”
结果“饿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我饥肠辘辘,脑袋空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甲板上。趴在栏杆上,看着翻腾的海水,和不断消失在海平面下的陆地。看来想要回去是不成了,此时此刻,我开始怀念起杰森做的饭,还有那张睡上去吱呀作响的窄床。
“咕噜……”肠胃又开始抗议了,远处飘来食物香味。循香而去,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进到一个大屋子里。那里摆满了桌椅,说上盛满美食。
“先生,您好,用餐的话,请出示你的船票,需要盖戳。”
“没…没在我身上。”船票在玫那里。
“那么房间号呢?可以先记账的,随后您可以去登记补戳,如果没有补戳的话,我们会在您下船的时候额外收取费用。”
“房间号是……”好吧,当时跟着玫,只顾着东张西望了。房间号这种东西根本没印象,我甚至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不安的情绪在我心中蔓延开来,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
“先生!先生?”回过神来,发现fú wù员看着我的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您不急着用餐的话,麻烦给后面的人让一下位置。”
我转过脸去,队伍已经排了好长,一双双眼睛盯着我,让我呼吸困难,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这人怎么啦?”“谁知道呢,神经病!”……
回过神来,我已经逃到了甲板上。墙内,玉盘珍馐金碧辉煌,刀叉盘碟叮咚作响,欢声笑语萦绕耳旁。墙外,我委坐窗下形影濛濛,日没于洋暮色深深,海风凛凛饥肠辘辘。
“宝宝乖,来再吃一口……宝宝,你快看爸爸,看爸爸在吃什么,啊,好大一口……宝宝,你要是不乖,妈妈要生气了……你要是再这样不乖,妈妈就不要你了!”窗边这一桌应该是一家三口吧。
父母,是什么样的呢?杰森说过我和他有些像父子吧,那我和玫的关系呢。杰森说像“shàng mén女婿”,结果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是什么意思。这么胡思乱想着,天空已经一片漆黑,饥饿消磨着肠胃,海风也愈加砺人。我不禁又开始回想客舱里那张软床,还有玫给我盖上的暖被。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可惜我好像彻底搞砸了,已经被玫讨厌了,再见面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呢。她说不想见到我,也不想听我说话……大概只能躲着她了吧。
我抬起头望着阑槛外的大海,黑色的海水不安地低吼翻腾着。天空同样一片漆黑,找不到一颗星星。我神情恍惚,只得将头埋进手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突然有人敲了敲肩膀,我抬起头来。是个男人,看衣服应该是这船上的人。餐厅已经熄灯了,看不清脸。
“放心,我不是来赶你走的。喏,饿了吧。”那人将一盘食物递到我面前,两块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我拿起一块便往嘴里塞,那人见状便将盘子轻轻放在我脚边,自己也顺势靠着我边上的墙坐了下来。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他掏出一只烟点了火,我隐约看到他的脸,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看上去要比杰森老很多。
“咳咳。”烟味使我很不舒服地咳嗽了起来。
“抱歉。”那人起身走到我另一边坐了下来,随后烟就再没飘到我这了。直到我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为止,那人始终看着天空,慢悠悠地抽着烟。
“谢、谢谢。”
“吃饱了没?不够我再去给你拿点。”那人将抽剩下的小半截烟头掐灭后又塞进了烟盒。
“已经饱了。”
“我是这个餐厅的管理,以前做水手的时候他们都叫我阿伦,你叫我阿伦就好了。你呢?”
“尼墨。”
“尼墨?”那人正过身来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
“怎么了?”
“这个年纪叫尼墨的倒是稀罕。跟你说吧,我刚上这艘船的时候名字里也有尼墨这两个字。这一恍,已经快十几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跟我来吧,饭也吃饱了,该干活了。”
“干活?”
“嗯,干活。‘尼墨’不吃白食,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的,只是不太懂。”杰森确实说过,但没有细说。
“就当做是‘尼墨’仅有的一点财富吧。”阿伦带着我在穿过一条条通道,最后来到了一个堆满盘碟的房间。
“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
“阿伦,这是?”
“朋友。”阿伦没有解释,那两人点点头就走了。
“洗盘子会吗?”
“会。”
“边干活边聊吧。”
那之后,阿伦开始讲起尼墨的故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能让我感到安心。
尼墨事实上是一个全球性非政府组织。天洲历5112年,世界发生了一场全球性的灾难。灾后人类幸存者不足三成,几乎全世界的官僚机构都瘫痪了,失去政府的人类社会几乎崩溃。自此,人类文明由信息时代转入快速衰退的15年——废土时代。人类复兴的重担不知不觉落到了那些非政府组织身上,而尼墨就是灾后建立起来的一只非政府组织。虽然没有具体的统计过人数,但当时几乎每十个人里就有一个是尼墨。天洲历5132年,尼墨们通过不断努力终于建立成了第一个新特区,由此宣告了废土时代的结束,人们开始用‘新历’计算日期。
之前听杰森所说,让我误以为那场灾难后流离失所的人都是尼墨。但阿伦说杰森不是尼墨,所以并不了解真正的尼墨。尼墨确实大部分都是灾后“失去了一切之人”,但不是每一个灾后失去一切之后都能成为尼墨。
“哪怕失去了一切,有三样东西是绝对不会丢掉的。”阿伦说道这里时,双目炯炯仿佛又回到了壮年。
“哪三样?”
“第一个是希望。哪怕失去了一切,唯独希望是丢不掉的。”
“希望……”好虚幻的东西,现在的我很难理解。
“第二个是爱。那是能够创造出奇迹的力量。”
“爱……”越来越不知道阿伦在说啥了,“那最后的呢?”
“最后就是‘你自己’。”
“能说得更明白些吗?”
“哈哈,当初我也不懂,这些都需要亲身体验。等你明白之后,就能成为真正的尼墨了。虽说当时几乎每十个人里就有一位尼墨,但真正的尼墨千百人中难见一二。”
“那阿伦,你是真正的尼墨吗?”
“呃。”阿伦突然老脸一红,“一半吧……”
“一半?”
“不,一大半!嗯,一大半。”
“真的?”
“哎呀,你这个人真不会聊天。”
“我确实不会聊天……”突然又想起玫了。
“这是咋了,突然又丧着个脸。那些高大上的你听不懂,我也说不明白。那给你讲讲尼墨的一些守则吧。”
“嗯。”
“有恩必报,不吃白食。”
“这个我知道了。”
“脚踏实地,目光向前。”
“什么意思?”
“就是脚跟着地,眼睛向前看呗。”
“然后呢?”
“没了。”
“没了?”
“嗯,现在的你,单单这两条已经够用了。聊聊你自己吧。”
“什么?”
“你是谁,从哪来,往哪去。”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醒过来的时候在一个沙滩上……”我把一直以来我能记得的说了个大概。
“嗯,这么说你不是偷渡的咯。”
“之前不是,现在可能是了。”玫不要我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这样啊,我出去抽根烟,帮你想想办法。”
阿伦这支烟抽的有点久,可能是帮不上我了。
“我回来了,哦,已经洗完了啊。放那就行,会有人消毒的。”
“哦。”
“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我一脸疑惑地跟在阿伦后面。
“能帮你的人。”
“你跟他说过我的情况了?”
“简单说了下。”
“他真的愿意帮我?”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说话间,阿伦突然停下来,然后侧身让开。
“!”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玫。我第一反应想要逃走,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就在我准备往后退时,背后一双大手撑住了我。
“脚踏实地,目光向前。”阿伦在我耳边轻身说完之后就转身进了操作间,“哐”的一声关上了舱门。我不禁想起之前被玫反锁在门外的场景。脚踏实地,目光向前,现在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餐厅里静悄悄的,窗帘也全部拉上了,只开了几盏廊灯。我先前看去,与玫四目相交。玫的眼睛红肿,此刻就在不远处倔强地盯着我。虽然那目光让我难以承受,但尼墨的守则似乎给我了一些勇气。
“你就那么怕我吗!还想躲到什么时候?”玫先开口了。
“你说不想见到我,也不想听我说话……”虽然这话出自她口,但由自己说出来更令我沮丧。
“你傻吗?那些都是气话。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气话……什么意思?”
“你——”玫楞了一下,然后就径直朝我逼了过来。我努力着脚踏实地,目光向前。接着就是一通拳头砸在我身上。
“好痛,你怎么——”
“混蛋,我就是要打你,我忍很久了。院长捉弄我,你也欺负我。心情好的时候就捉弄我,心情不好就躲着我。你不是很能躲吗,现在怎么不躲了?”
“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鼻子一酸,雾眼濛濛。
听到这句话后,玫楞了一下,然后拳头也停止了,瘫坐在地上。
我也如释重负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确实有想要躲着玫,大概是害怕吧,怕从此不再相见,又害怕相见之后彻底被抛弃。那时候在餐厅外的甲板上,墙里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在墙外孤身一人。海风刺骨,涛声咄咄,漫漫黑夜,无所归处。我觉察到此,悲伤沁满心肺,喉头生痛,泪如泉涌。
“你哭什么……我才想哭呢。”玫哭势汹涌,直接把我噎住了,“本来好好的工作做到一半,突然就把我调到新成立的项目组,紧接着就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接一个脑袋缺根经的家伙。明明做好了准备计划,结果一遇到你就被搅得一团糟。”
“呃,抱、抱歉。”
“我不听!”
“……”我再次被噎住。
“我知道的,是我能力差。临别前杰森医生明明拜托过我要好好照顾你的,结果、结果差点把人弄丢了——呜哇!”嚎得更厉害了。
这下我是彻底慌了,回过头去寻找援助,结果发现阿伦正隔着门暗中观察,时不时还啃一口手里的香瓜。
『快帮帮我!』
阿伦似乎看懂了我的眼神,从门前消失了片刻。回来之后,手里多了纸和笔。只见他奋笔疾书,然后啪的一声拍在舱门玻璃上四个大字——
“shàng mén女婿?”我一头雾水,随即意识到——刚才好像脱口而出了。不过确实有了起效,这次换成玫被噎住了,可她神情复杂更让人难以琢磨了。我再次回过头去向阿伦求助,只见他对我竖起一根大拇指。
再看看玫,低着头一言不发,场面安静得有点诡异。
“咕噜噜……”不知道哪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嗯?”好像不是我的,应该也不是阿伦的,我疑惑地看着玫。玫此刻正低头坐在地板假装很自然地一点点转过身去,直到完全背对着我。
“咕噜噜……”
“是你的肚子在叫?”我脱口而出,结果支在外面的小腿被狠狠地掐住,“疼疼疼!松手松手啊!”
“来来来,两个娃娃哭得都快脱水了,叔叔请你们吃香瓜。”阿伦端着一盘切好的香瓜走了出来。
后来阿伦跟我说,玫一整晚都在找我,广播寻人无果后就自己一层一层找。偌大个游轮,找了好几遍。可万万没想到我被他带去刷碗了,最后终于急哭了,继续边哭边找,惊动了不少人帮着找。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把病人丢了,只好撒谎是新婚旅行吵架了,新郎脑缺,担心出意外。阿伦还详细地给我解释了“shàng mén女婿”的意思。看着玫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吃饭的样子,我也开始自责起来。
“对不起,害你饿坏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疼疼疼!你怎么又掐我,松手!快松手啊!”
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试过写网络小说,也发过稿。后来草草收了尾就停更了,那时候用的笔名是“黑城·kalpa”,估计也没人记得。这一次发文其实挺忐忑,笔者本人是个持证心理咨询师,人本流派,主修eft亲密关系治疗,小门小派就不多做介绍了。这部小说里有不少心理学知识和心理咨询技术。我以人格担保,绝对没有违反心理治疗的保密原则。小说虽说是架空科幻,但总得来说可以理解为平行世界。我写这本书的初衷之一也是希望心理学能够被正确严谨的普及,在下才疏学浅,如果碰到学术性错误,请前辈们及时指出。
第一卷约7万字,已经写完了,全本内容我现在也不清楚,之前花了十年时间构思世界观和主线。《连结者》作为一个系列,初步设想是三部曲,第一部就是《不朽之环》。我会尽量只写必要的内容,本人是个intj,简单来说就是想得多做得少,所以最大的困难不是缺少灵感,而是懒癌,希望大家多包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