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初眼睛瞪得老大,嘴里的东西无法下咽,可怜兮兮看着秦南。
秦南冷峻的丹凤眸微含着笑意,修长完美白玉的手,持着一双象牙白玉筷子,在各菜式中挑拣,选出一块焦成木炭的肉片,黏糊黏糊肉汁撕成一条线,他长眉轻蹙,将肉片放到宋玉初碗里。
道:“来,尝尝,你做的菜。”秦南非常好脾气地加重‘你做的菜’四字。
宋玉初含泪摇头,坚决不动口。
“很难吃吗?”秦南整好以暇睨眼看她。
宋玉初下意识点点头,半晌,又摇摇头,顿时秀眉紧蹙,帘眼深思,她的味觉本来还保留着,可这食物刚放到嘴里,满腔都是一股奇怪的味道,虽是按照资料所做,但这味道与想象相差太大,让她无法抬头。
“张贯。”秦南凉凉的目光扫在张贯身上。
“好吃好吃。”张贯的声音毫无灵魂,姑娘乃是陛下宠爱之人,自然说不得闲话,虽然这碗不知名的东西又苦又涩、僵硬难咽,令他想起了出宫路过集市时所看到的,猪吃得吧唧吧唧香的食物。
与猪同食是小事,得罪陛下可是天下的大事。
张贯当即下定决心,在陛下那冰冷的目光下,扯出最灿烂的微笑,道:“娘娘做的是天下间最美味的饭菜。”
秦南放下了筷子,理所当然道:“嗯,一个都不能漏吃完。”
张贯如遭雷劈,受惊的小眼睛挂着晶莹泪珠,埋头吃了起来。
宋玉初皱着眉,嘴里一阵苦涩,将嘴里硬邦邦的东西夹出来。
“咽下去。”秦南不冷不淡的声音又响起,惊得宋玉初僵住了手,张贯将脖子一伸,艰难咽了下去。
“陛下。”宋玉初眨着无辜的眼睛,神色凝重看着那块黑乎乎的石头,软弱的声音尤其认真道:
“陛下,我知错了。”
“看来你对朕的怨恨颇深啊。”秦南丝毫不买她的帐,冷眼扫下这一桌子,勾唇冷笑:
“你要毒害朕吗?”
这一桌子吃下去,少说也会腹痛几日,她竟敢端上桌!
让他更为头疼的,张贯竟敢让她端上桌!
宋玉初闻言惊恐跪下,一身柔弱气息顺软无比,双手合十握在膝前:“我不敢谋害陛下。”
说着,她也颇为不甘心,努嘴:“我都是照着步骤做的,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难吃,”
秦南听着她语气里沉闷的声音,悠闲地背靠椅子,翘起高贵的腿,嘲讽道:“因为你脑子不好使。”
宋玉初诧异抬头,崇拜道:“陛下怎么知道的?”
她确实还未学会完美地控制系统,她每日打坐冥想寻找时空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不太会操作,这点让她十分焦虑。
“······”秦南脸色又冷了下来,瞳孔危险半眯。
见此,侍奉在旁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他们命也真苦,陛下时常与皇后生气已经够让他们提心吊胆了,如今又添一名如此不解风情的舞姬,这回可真是将脑袋悬在脖子上了。
宋玉初环视周围,十分不解。
“张贯,命李天元再做一桌膳食过来。”秦南的声音冰冷刺骨。
张贯如获大释,连连应下,谁知那厢低醇高贵的声音淡淡又补了一句:“这些,都赏赐给你们了罢。”
在场之人无不惊云变色,流着泪谢恩,纷纷撤下了。
待朱红大门关上,秦南这才将目光停在温顺跪着的宋玉初身上,抬手解开她面纱,露出极美的一张脸,深深叹气:
“朕是治不了你了。”
美人在前,训斥的话是讲不出了,谁让他就是这样的昏君呢。
“主人,我又做错了吗?”宋玉初仰视着秦南,十分无辜,信誓旦旦起誓:“等我研究研究,下次一定会做得很好吃的。”
秦南挑眉,点头:“嗯,你多做几次,张贯怕也离死不远了。”也可省下他不少麻烦。
宋玉初这回倒是听懂了秦南所说的话,内心备受打击,沮丧垂着头,无语反驳。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秦南迫使她看着自己,细长的眼眸帘下淡淡看着她,歪着头看了半晌,暗哑的声音道:
“你说,朕怎么就舍不得罚你呢?”
“因为主人是慈悲为怀的帝王。”宋玉初回答得乖巧。
“······”
秦南没有责怪,也没有生气,只静静看着她,四目相对,他松开了她的下巴,站起来向龙椅走去,冷冷勾起唇角:
“朕要看奏折,过来替朕研磨。”
宋玉初急忙起身跟着跑过去,随着秦南潇洒落座,她也乖乖端坐在龙案旁,看着龙案上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与堆积成山的奏折,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秦南像是打发一个难缠的孩童般,在锦盒取出墨锭与墨砚放到她面前:“会研墨吗?”
“会的会的。”宋玉初回答得十分自信:“先放少量水,将墨锭研磨面平置砚面,用力要均匀,速度要均匀,沿着一个方向轻磨。这样研出的墨汁细腻又好用。”
秦南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眸底浮出一抹愉悦,他便不再多说,取来奏折展开,一字还未看入眼,听闻她传来低低惊叹声,转头看去时,脸色立即沉下来。
宋玉初双手分别拿着断成两截的墨锭,墨锭上刻画着金色腾龙的图案被她扳成两半,心疼一秒钟,便悄悄要将半截藏入脚底的青衣下。
就在她动手之时,不料秦南冷淡的目光忽然看过来,宋玉初作贼心虚僵住,扬起灿烂的微笑,举着墨锭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主人,这个好奇怪,一摸就断了。”
“此乃是传统制墨之墨州进贡的上好墨锭,经过反复锤敲而粘糯滋润,搓拓成浑然无缝隙的墨果,压入墨模成型,质地坚硬,以坚实、浸水不易化闻名。”秦南只眼睨着她,说得不冷不淡。
宋玉初见秦南说得如此坚硬,歪着头帘下眼仔细查看,用手小小扳了一下,‘吧’的一声干脆响声,半截墨锭又断成两截,她如同发现新鲜的事情,笑道:
“主人,这一定是假的,一碰就碎了。”
秦南略头疼,长眉不悦皱起,眸色变得凌厉:“今日你若不好好研磨,朕今晚就好好宠幸你一番。”
宋玉初笑容停住,将两截墨锭置于桌面,她又坐不住,起身跑到茶桌旁,快速斟了一杯茶,捧着茶杯跑回来,一整杯茶倒到墨砚上,溅起的水沾湿了秦南的手袖,惊得他眼皮一跳。
宋玉初犹不自知,开心地坐下来,见台面上都是茶迹,大方地挽起袖子来擦拭,见墨砚上水太满,又大方地用袖子来走多余的水份。
她正跪着头,低着头,双手小心翼翼用墨锭在墨砚上轻轻顺着研磨,额间的青丝滑下来,随即便抬手把青丝绕到耳朵后面,青葱玉手黑色的墨迹在额头上划了一道横线。
秦南面向着她,手肘撑在龙案上,用奏折抵着头,侧头见她玩得如此开心,心情越发的好了:
“你脸脏了。”
宋玉初用手抓了抓自己右脸。
“朕说的是左脸。”低笑的声音轻咳。
于是,宋玉初眨着清澈无辜的眼,用她染黑的玉手挠了挠左脸,那白皙的脸蛋顿时变成一只小花猫。
“还有鼻子上面也脏了。”漆黑的瞳孔已是充满笑意。
宋玉初也果真听话地欲抬手去挠鼻子,可也就在她帘下眼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墨黑一片,整个人蒙住。
“哈哈哈。”秦南爽朗大笑,丝毫不顾高贵威严的皇室体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宋玉初难得见秦南如此开心,自然也是乐得跟着笑起来,便是垂下手继续研墨了。
秦南笑得没力气了,而一块墨锭也几乎让宋玉初磨尽,墨水染黑了青色衣袖,也染黑她青色长裙。
秦南放下手中奏折,悠闲地看着卖力得狼狈不堪的宋玉初,龙案上一片狼藉让他也颇为头疼,沉吟半晌:
“从现在开始,不许动,不许说话。”
宋玉初惊愕着抬头看秦南,后者已经起身:
“朕给你画一副画像罢。”
与此同时,空旷的实验室里站着一位年轻女子。
她淡淡看着大荧幕闪动着身体指数数据分析表,每一项都是绿色的标准以上。
“主人,你快过来看。”惊呼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人是乔雪,她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高冷女子,如今能让她如此吃惊的,可见不是一般的事。
年轻女子看了过来,顺着乔雪的视线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此时,就如一块橡皮檫一般,将那黄色花海的背景换成了金碧辉煌的大殿,画上的女子着一身被墨色染黑的青衣,白皙稚嫩的脸上化成了小花猫,她努着嘴表示不满,眉目间像是耍赖后还不肯认输的娇气,弯弯月牙如秋水般清澈透亮,映衬得她灵动温婉,鼻子小巧而挺,一眉一画,细微到发丝的勾勒,画上的人儿仿佛要溢出纸般。
落款写着两个潇洒大字:秦南。
年轻女子微微皱起眉,眸色淡然沉静。
“主人,画上的人,是宋玉初吗?”乔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