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珠峰脚下已经没有多少游人,这是旅游的好时候,秋高气爽,却不适合来这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周历踏着风雪前行,在积雪的盘山公路上前进,由于忽然下雪,他乘坐的旅游大巴在几十公里外就停下,不敢冒险上行,他一路走来,一日未曾进食,积累了一定疲惫。
途径峰下小镇,抬头望天,昏暗的天色透着抹诡异的红,这时才是中午,这里便如同黄昏般暗,高原气候往往如此。
身体各处都疲劳了,腹中空空,有强烈饥饿感。
他无奈,决定在此暂歇。
这里最大最气派的旅店仍在营业,招牌很有趣,也很有气魄,叫做“世界第一”,想想名副其实,再高处,恐怕不会有谁还会开店。
周历推开那扇门时,沉重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外风雪随他一同闯入,令所有人身体一寒。
一楼大厅布置的像个老旧的小酒馆,壁炉正在燃烧。有寥寥十几人坐着,彼此谈论着各种事情,不时有笑声发出,大都是盘恒的游客,也有藏地人在默默祷告,念诵经文,看起来虔诚无比;还有几位身强力壮者,是专业的登山家,他们中一位金发年轻女人在对一名僧侣拍照,不时有光闪过,发出咔擦声,看起来她对此很感兴趣。
有人因寒冷对周历怒目,但他恍然未觉,不以为意。
他带着口罩墨镜,又没把羽绒装的帽子摘下,所有人都看不清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却看的出那份淡然。走到吧台,那个有些煞气的酒保礼貌询问,两人简短交谈后,他递过去一张红色纸币,要了些食物,便默默坐到边缘角落里。
这只是个插曲,影响不到这里的任何人,除了某些喝醉的人。
人在醉酒时,常常失去最基本的克制力。有高壮男人站起来,提了酒**走来,表情不善,但刚刚开口,人就摔倒了,没能做成任何事。
也许是不胜酒力,他竟就此睡过去,在地板上打着呼噜。
他的同伴笑了,恶意或善意,那名金发女人更是开启连拍模式,一口气对这边拍了几十张zhào piàn,之后便跟旁边的女人以英文讨论起来,哪一张最能凸显朋友的傻气。
周历没说话,他摆正坐姿,默默收回伸展的左腿。鞋底有太多雪了,会不会被发现?
屋外,风雪渐浓,如暴怒般巨嚎,这栋七层建筑平时在镇上看起来高大气派,但如今却渺小又黑暗。
有fú wù员点了烛火,大厅中这才重见些许光明,之后,那名漂亮的金发女人走过去说了些什么,fú wù员显出为难的样子,却最终耐不住她熟练的劝诱,点头,随后离开了。
不久后,地下传来嗡鸣,有人惊喜地打开电灯,更多人则开心地拿出shǒu jī,连接充电器……
时间不到,本不会开启发电机,这里物资宝贵,这家店只在晚上才会通电,但金发měi nǚ不仅漂亮,更是这些天出手最阔绰的主顾,加上吧台处的老板也点头……
周历默默吃掉所有食物,将那碗油茶一饮而尽。看了看手表,却发现那块号称防水防火防摔的运动手表早已经停转,倒是墙壁上的电子表没什么问题。
重新确认时间,他叹息,他没有在此停歇的意思,起身推门离开,风雪涌进来,令这里更寒,壁炉熄灭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为何要舍弃这里的温暖?
莎拉·布莱尔以记者的反应直觉抓拍,却也只拍下一张背影,再追出去,却只能见到风与雪。
时间不太够了。
周历默默咀嚼着这个信息,意识到此行功亏一篑的可能。这意味着太多事了,他不能接受,未来未来,但那种严峻与绝望不可能因此改变,不会予他任何仁慈。
脑海中又浮现起最终毁灭人类的庞怖怪物,他压下这种想法,只能加快速度,进一步压榨自我。
风雪阻碍不了他,山峰也不能。
暴风雪中最无解的能见度问题,在周历这里诡异失效,他每一步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并且越来越快。
身体内部在发烫,方才进食带来的热量被发挥到最大限度,支撑着周历的高消耗。
山势渐陡,再也无法只靠双腿前进,身体也陷入肌酸与疲惫。他深深吸气,冰凉刺激着大脑,令自身苏醒。
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两根登山用的钉镐,以铁链连在一起,左右手各持一支,随后,他开始攀登这座世界第一高峰。
风雪极劲,却无法令周历动摇,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稳稳挂在山壁上,并极快上升。直到极度疲惫时,才在背风处暂歇。
这里是个天然的山洞,已经是海拔七千多米,被冰雪掩盖,本来很难发现,但周历却轻易找到。他能从钉镐钉在山壁上的反馈力中勾勒出附近山体的形态,因此总能选择出最正确的路。
令他惊讶的是,这里已经有人在了,那是一具尸体,衣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的登山家,看样子是冻死在里面,最终没有得到救援。
这是名年轻的白人女性,有着一头靓丽的金发。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冰雪与这座神秘的山峰仍保留了她漂亮到过分的容颜,但整个人已被彻底冻僵,硬的像块石头。
周历叹息,为逝者惋惜,为勇者哀悼。
历史上有太多挑战这座山峰失败的人了,即便他从一千五百年后归来,见过太多奇景,更触摸过比人类、比地球更伟大的事物,自身也曾伟大,但仍旧觉得,每个能挑战自身极限者都值得尊敬。
搜索随身物品,对方的衣物与肢体已经粘连在一起,有些困难,背包也破了个洞,有些东西一定遗失了,但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些东西。
几份不同语言的证件,一封用英文写成、笔迹稚嫩的信,以及一张三人zhào piàn,与她面容相似的小女孩笑的极为开心,而身旁的年轻男人则与她十分亲近,彼此对视的目光中透着幸福与情意。
隐约觉得这几人都有些眼熟,但又全无印象。周历收拢这些东西,装在自己包里,查看其它物品。
余下的,除了坏掉的无线电对讲机及断掉的登山绳,大多是些高能量食物,甚至还有**几十年前生产的可乐,被冻得梆硬。
他正需要补充,感谢过这位叫做莉莉的女士后,周历撕开包装袋,将几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又以刀子划破易拉罐铝皮,将那块呈圆柱体的黑色冰块取出,大口咬碎,一点点咀嚼。
不久后,周历将所有东西吃完,积蓄了最后的能量与体力,开始登顶,而这时,暴风雪却更猛烈了。
他选择了最近的路线,山势陡峭又险恶,从无前人敢于走过。
身体在痛,初时的激昂过后,便是疲惫与肌酸的折磨。周历还是太过勉强自己,他已经难以保持自身的稳定,几度被风吹起身体,更有数次,登山镐不够长,无法插入山壁太深,发生滑落、甚至整个人从山壁坠落,但最终,他还是及时找到支撑点,以超越人类想象的技巧与力量止住坠势,活了下来。
深深吸气,周历还在上行,他不肯放弃,也不能放弃。
最终,在午夜时分,风雪最浓烈的时候,他爬上最后一块岩壁,视线极处,唯有天空更高。
没人目睹这一切,无人能记录这伟大壮举。周历毫不在意,甚至没有想到这件事。
他以登山镐固定身体与背包,坐在这颗行星的地表最高处,仰望黑暗又深沉的天空,心神静如湖水。
他在等待历史记录中那一刻到来。
几分钟后,有某种变化发生了。
风雪忽地散尽,在地球表面能看到的天空中,有丰富如虹彩的光色出现,太阳如血一般红。
在不为常人所知的层面上,有剧烈变动产生,某些亘古不变的东西变化、消散、松动了;地球上几十处尖端实验室中的精密仪器在颤抖,吐出大串异常数据,短暂失灵失控;人类所制造的几处大型天文望远镜中,闪现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这一切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便结束,唯有少数人察觉、产生好奇,但在随后数月的调查和研究无果后,只能做出种种浅薄的猜想,直至许久,才弄明这次异变的缘由。
珠峰峰顶,周历在咆哮,从喉咙里发出痛苦而艰难的吼声,这无法忍耐,衣物被撕扯开了,破烂不堪,变成碎布与破烂的棉絮,他整个人的身躯都裸露在外,精壮结实的体魄渡上一层红光,体表皮肤大片渗血。
这是他自我引发的现象,以意志连通真实宇宙中的某处,令身体与精神发生异变,在痛苦中升华。
吼声与山川风雪应和,传到极远处,在山下能听到这声音的人们耳中,像是神灵、凶兽苏醒了;屋内闲聊取暖的记者莎拉与同伴有明显沉默,都想起种种关于这片土地的可怕传说;极远处,有些牧人僧侣色变,注意到诡异天象,朝着雪山跪下,念诵经文,忏悔着罪业……
他的身躯开始膨胀,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注入身体,又或是在根本层面发生着变化,以可见的速度长到两米多高,爆发出常人不可见的毫芒。
随后,在藏区中某些具有天赋、极为敏感的人那里,地球的最高处闪了一瞬光,照耀整个藏地几百平方公里的天空,乃至整个天地,威严而恐怖。
一尊老迈的活佛喃喃自语,神情激动,忍不住念诵起经文密咒。在他的视界中,看到了自身无法理解的画面,经历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一位巨人立于山巅,看不清眉目,浑身被庄严的光笼罩,锋芒刺眼,身后是数不尽的星辰天空,亿万万生灵渺小如蝼蚁,化为血与火染烬这幅画卷……
这尊受万人敬仰的活佛,身躯与精神几乎达到人类极致,可竟在这一刻有了自惭形秽与匍匐的念头。
“有佛显化了。”
他朝珠峰方向伏身下拜,五体投地,离开栖身静室,踏上朝圣的道路。
一步一跪,正是密门朝圣的最高礼仪。
其弟子从这座庙宇中陆续走出,被方才心灵中的光火震撼,想要寻求活佛教导指引,出来却见到这一幕,俱是一惊,默默跪下,跟上老活佛的脚步。
这支队伍足有百人,看起来有些长,从深山的大庙宫中走出,一步一拜,风雪难阻,无比庄严与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