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吟》 第十五章：背麦秆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放学以后，龚苦娃心里清楚的知道，家里厢房屋的麦秸秆已经所剩无几，肯定不能够明天早晨tí gòng给牛吃的。现在如果自己不趁着天还没有黑下去之前把此事落实到位，后娘韩冷月又会无情的剥夺自己吃饭的权利，一定又会遭到她的责骂和毒打。</p>

    “龚苦娃，我看见你每一次放学都走的这么快？看你热的脸上的汗珠这么多？你为啥不能和以前那样？放学走慢点与我们几个一起回家呢？” </p>

    与龚苦娃玩的要好的小伙伴，他注意到龚苦娃自从龚苦娃的妈妈去世以后，龚苦娃放学一贯的背着书包步伐走的太快，跑步追上去疑惑的钱问龚苦娃。</p>

    “龚卫东、龚二刚、龚团结、龚小东你们好，我回家要干活呢？万一天黑了，看不清路怎么办？”</p>

    龚苦娃听见身后有小伙伴们的说话声音，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而是一边向前的迈着步子，一边和身后几个小伙伴们说着话。</p>

    “那你也不在乎这一会的时间吧！”</p>

    龚卫东听了龚苦娃的言语，他心里面有些迷惑的反问龚苦娃。</p>

    “是呀，龚苦娃！你回家干活也不在乎几分钟的时间。”</p>

    此时此刻的龚小东，他仍然不甘心的追问龚苦娃。</p>

    “……。”</p>

    “我也想像以前那样与你们一块上学一块放学，可是，可是，可是，自从我妈妈不在了，我真的要赶快赶回家干活，你们看看天空，这个时候已经快黑下来了。”</p>

    龚苦娃一边马不停蹄的往前走，一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说话之间，龚苦娃不经意的提到了他的妈妈，顿时变得心情很难过，他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吞吞吐吐。</p>

    “龚苦娃，你走那么快不嫌累，让你自己先走吧！”</p>

    龚二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完话之后，明显的慢下了前进的脚步。</p>

    “好，好，好，龚苦娃你自己不嫌累，就让你自己一个人先走吧，我们回到家又没事，说不定还要被爸爸妈妈看着写作业。”</p>

    龚团结顺着龚二刚说话的意思，不但放慢脚步，说话的语气同样带着不高兴。</p>

    就这样，龚苦娃与几个小伙伴们之间很快的拉开了距离。而后，龚苦娃的几个小伙伴围绕着龚苦娃的话题，进入了讨论的阶段。</p>

    “龚苦娃真可怜，年龄这么小妈妈就死了。”</p>

    “龚苦娃的爸爸龚小林对龚苦娃也不好，龚苦娃动不动就训斥龚苦娃，还有那个龚苦娃的后娘，她真的更坏，她要么就不让龚苦娃吃饭，要么就下手痛打龚苦娃，你们没有注意到龚苦娃现在瘦的多可怜。”</p>

    “龚苦娃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真不知道龚苦娃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p>

    “是啊！希望龚苦娃从今往后不要再吃苦受罪了。”</p>

    “。”</p>

    龚卫东、龚二刚、龚团结、龚小东又恢复了往日活泼的童性。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的，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高高兴兴的走在回家的路上。</p>

    童年时代的无忧无虑，此时此刻在他们几个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p>

    龚苦娃匆匆忙忙走进家门，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误时间，而是迅速的把书包往睡觉的地方一扔（厢房屋的柴草垛旁），拿起平时背麦秸秆用的蛇皮袋，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往田地里奔跑过去。</p>

    龚苦娃今年七岁，年龄尚小，体力有限。如果他把麦秸秆装得多了，自己又背不动，假如装得少了又不够牛吃一顿的。</p>

    龚苦娃急匆匆的来到麦秸垛旁，把手里的蛇皮塑料袋放在地上，只看见他马不停蹄地弯着腰，伸手便去拽麦秸垛上的麦秸秆。</p>

    龚苦娃一边用力地用手拽着麦秸秆，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一下，两下，三下。</p>

    突然，他感觉手指一阵疼痛，龚苦娃本能的把手缩了回去，低着头看看手指发现一根麦秸签刺进肉里，并且有少量的鲜血流了出来。</p>

    龚苦娃忍受着疼痛，用另一只手去拔扎进手指的麦秸签，一次不成功两次，两次不成功三次。</p>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了，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了，等到执着的龚苦娃把扎进肉里的麦秸签拔出来，又用舌头舔了几下流血的伤口。</p>

    龚苦娃早已顾不得疼痛，再一次把手伸向麦秸垛，目的就是继续去拽麦秸秆。</p>

    时间再一次过去一会儿，龚苦娃目测了一下地上的麦秸秆，凭借以往的经验，他估计地上被拽下来的麦秸秆已经差不多了，便一只手拿着蛇皮袋，紧接着龚苦娃又蹲了下去，紧接着把麦秸秆装进蛇皮袋。</p>

    按照顺序，龚苦娃先是把蛇皮袋的两个角用麦秸秆撑得鼓鼓的，而后，龚苦娃又用双手紧紧的拉住蛇皮袋口，再用脚在里面使劲地蹬来蹬去，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是尽量多装些。</p>

    在龚苦娃忙碌之际，夜幕已经不声不响的悄悄降临了。田地里，看不清忙碌的人影。</p>

    龚苦娃望着蛇皮袋与自己身高相当，他故意的把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往前倾，利用身体的背部把蛇皮塑料袋顶起来。</p>

    这时，只见龚苦娃身后的，装着硬邦邦的蛇皮塑料袋的麦秸秆，把他压的像个身体佝偻的老头子，步履艰难的往家的方向一点一点的缓缓移动。</p>

    龚苦娃所干的这些事，在成年人眼里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在龚苦娃面前却困难重重，甚至难于上青天。</p>

    龚苦娃走着走着已经开始累的气喘吁吁，汗珠子顺着红扑扑的脸蛋滚落下来，他感觉身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tí gòng给他迈出腿脚的能量。</p>

    但是，龚苦娃咬紧牙关，嘴里一边说着坚持坚持再坚持，还重复着一步，两步，三步……。</p>

    正当龚苦娃将要停下来歇息歇息，突然脚下一滑，再看龚苦娃不偏不倚的来了个嘴啃泥。</p>

    龚苦娃身后背着的重重的一蛇皮塑料袋的麦秸秆先是压在他身上，随后又滚落在身旁的泥水里。</p>

    此时此刻，龚苦娃表现的很难过，心想，自己好不容易背了这么远的麦秸秆，不但洒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而且又洒在了泥水里，这个蛇皮塑料袋还被泥水染的脏兮兮的。</p>

    “如果我妈妈现在还活着该多好啊，她一定不会让我干这么重的活，我的好妈妈呐……！您的儿子多么的想你呀……！呜呜呜……！”</p>

    龚苦娃用双手顶在湿漉漉的泥巴上，这才慢慢的站起身来，他望着眼前的情形，心情难过的龚苦娃控制不住的一边哭着，一边自言自语道。</p>

    龚苦娃顾不上劳累，顾不上身上脏兮兮的泥水，连忙爬起来把蛇皮袋扶起来，又放在一块比较干的地方，再把地上洒落的麦秸秆捡起来重新装进蛇皮袋。</p>

    明亮的天空早已被夜幕占领，点点繁星犹如被囚禁的犯人，只有那一双双眼睛发出愤怒的凶光。</p>

    路旁边，一阵阵蟋蟀动听的歌声，好像在一遍遍的为龚苦娃加油。</p>

    “龚苦娃这孩子多么懂事，年龄这么小就干体力活，看着真让人心疼。唉……！”</p>

    “是啊，自从龚苦娃的妈妈去世以后，这孩子现在就更可怜了……。”</p>

    “。”</p>

    田地里干活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的肩上扛着用具，有的手里拎着东西。他们目睹了可怜巴巴的龚苦娃，虽然有心想去帮帮龚苦娃，可是又无能为力，最后不得不唉声叹气的继续向前迈着步子。</p>

    “龚苦娃，累了就歇一会，别累伤了力。” </p>

    “谢谢关心！谢谢关心！龚苦娃知道了。”</p>

    龚苦娃总是把痛苦与委屈收藏于心底，面带微笑的回答从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p>

    等待龚苦娃出现在家的时候，龚小林与韩冷月已经坐在客厅里，两个人高高兴兴的正在看着电视（龚庄还没有开始使用电能照明，龚小林白天把电**带到卫生室充电，等到他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顺便放在自行车后面带回来，过几天电**里储存的电量消耗殆尽，龚小林再把电**放在自行车后面带去卫生室充电。）。</p>

    龚小林和韩冷月两个人在聚精会神望着电视机，时不时的被电视剧的画面逗的哈哈大笑，脑海里完全没有龚苦娃这个人存在。   </p>

    就整个龚庄而言，虽然只有龚小林一家有电视机，但是毕竟是他为了结婚才买的，现在他们刚刚成亲，正处于新婚快乐阶段，家里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多余的人看电视。</p>

    龚苦娃见状感觉到特别生气，竭尽全力的把蛇皮袋往漆黑的厢房屋里猛地一扔，只听见从里面传出来“呼啦啦啦！”的一阵声音，靠在草垛墙上放着的农具碰倒了（譬如：扫帚、木锨、木叉等收割农具）。</p>

    龚苦娃担惊受怕的心跳骤升。他害怕后娘那死尸一般的难看脸色，害怕父亲凶神恶煞般的冰冷面孔。</p>

    然而，让龚苦娃庆幸的是，他们俩可能是看的太投入了，简直就像若无其事一样，谁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看。    龚小林与韩冷月谁也没有关心龚苦娃饿了吗？累了吗？害怕吗？为什么回来这么晚？</p>

    龚苦娃洗去双手和面孔的泥巴，顾不得把身上穿着的脏兮兮的衣服换来，而是默不作声的把外面的牛与猪一个个牵进厢房。</p>

    这时，龚苦娃饿的实在没有力气，才走进厨房，他看见锅台上除了放着</p>

    半碗稀饭和一块锅巴，再也没有可以tí gòng给他充饥的食物了。</p>

    龚苦娃毫不犹豫的拿起锅巴就往嘴里塞，被噎的伸了伸脖子喝了几口稀饭，一会儿功夫狼吞虎咽的吃个精光。</p>

    狠心的韩冷月把带客剩下的饭菜，要么就是藏起来，要么就是倒掉了，就是没有给龚苦娃留一点，让这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尝尝，爸爸结婚的饭菜味道好不好。</p>

    龚苦娃又迅速的把碗筷洗刷干净放回原处，一头扎进蚊虫嗡嗡的厢房屋里去了。</p>

    龚苦娃点亮了煤油灯，将刚刚背回来的全部麦秸秆倒出来，再把床单铺在麦秸秆上面，习以为常的继续温习功课。</p>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太辛苦了，一阵阵困意向龚苦娃袭来。龚苦娃勉强的坚持学习，最终仍然没能够战胜困意，龚苦娃不得不用嘴吹灭了煤油灯。</p>

    “龚苦娃，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背麦秸秆？你爸爸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块过来？” </p>

    就在当天夜里，龚苦娃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背麦秸秆急急忙忙往家走不幸摔栽倒的事情，正当他望着好不容易背了那么远的麦秸秆洒落在地上，心情难过的眼泪汪汪时，抬起头看见妈妈微笑着正向自己走来。</p>

    “我的好妈妈呐……！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你可知道龚苦娃做梦都想你呐……？妈妈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龚苦娃的身边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保护龚苦娃呐……？”</p>

    正在伤心的龚苦娃看见妈妈走过来，他连忙跑上前搂住妈妈，委屈的哭着和妈妈说话。</p>

    “龚苦娃，你以后不能再干这么重的活了，妈妈看见了会心疼你的，你记住了吗龚苦娃？” </p>

    范庆芳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抚摸龚苦娃的头，目的就是安慰龚苦娃。 龚苦娃在梦里和妈妈见面后，母子俩相互说了一些母子情深之类的话题，范庆芳把蛇皮袋扛在肩头，一只手扯着龚苦娃的小手，一只手扶着肩上的蛇皮塑料袋，有说有笑的向家的方向走去。</p>

    “还是妈妈心疼龚苦娃，谢谢妈妈，谢谢妈妈，哈哈……！”</p>

    龚苦娃高兴的一边跟着妈妈身边往家走，一边和妈妈说着谢意的话。</p>

    “龚苦娃，你真是妈妈的好孩子，更是妈妈心疼的好宝贝。”</p>

    范庆芳说着话其间，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脚步，一双温暖的眼神望着龚苦娃。</p>

    龚苦娃望着妈妈的面孔，禁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不是一般的微笑，而是纯真的微笑，幸福的微笑，会心的微笑。</p>

    “走龚苦娃，我们一块回家吧。”</p>

    范庆牵着龚苦娃稚嫩的小手，母子龚苦娃和妈妈两个人这才抬起脚步，再一次有说有笑的向家走去。</p>

    “妈妈，妈妈，我的好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p>

    睡梦中的龚苦娃陪着妈妈一块回家，内心不知道有多么的高兴。</p>

    “龚苦娃，妈妈的好孩子，你自己进去吧，妈妈该走了。”</p>

    范庆芳走到龚家院门外，放下肩上扛着的装着满满麦秸秆的蛇皮塑料袋，又松开了龚苦娃的小手，蹲下身顿对龚苦娃说。</p>

    “妈妈，你不要走，你为什么要离开龚苦娃？你为什么要离开龚苦娃？呜呜呜……！”</p>

    刚刚还一路笑声的龚苦娃，知道妈妈又要离开自己，他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不管妈妈怎么说龚苦娃就是不愿意松开。</p>

    “龚苦娃，听妈妈的话，以后妈妈会再来看你，妈妈真的该走了。”</p>

    范庆芳仍然一边劝着话，一边替龚苦娃拭去他眼角的泪水。</p>

    龚苦娃望着眼前的妈妈执意要离开，他站在妈妈跟前无能为力的嚎啕大哭，任凭妈妈怎么说就是不愿意放开妈妈。最后，范庆芳见状，她猛地站起身来，使劲甩开龚苦娃的手之后，即刻消失在龚苦娃面前。</p>

    “妈妈呐……！我的好妈妈呐……！你不要走呐……！我的好妈妈……！你为什么离开龚苦娃呐……？我的好妈妈呐……！你别忘再来看看龚苦娃呐……！呜呜呜！”</p>

    就在这个时候，龚苦娃被从梦中惊醒，手里还紧紧地握住一支睡前写作业用的铅笔。   </p>

    龚苦娃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也没能入睡。</p>

    深夜里，黑暗中，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独自一人坐在麦秸旁无奈的哭泣，一直到天亮。</p>

    接下来又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呢？龚苦娃又怎样的心情呢？</p>

    小说第十六章《音乐课》恭候阅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