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考的考场上,不管是艺术联考还是专业kǎo shì,临时换曲目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毕竟为了保险起见,很多考生都会准备备用曲目,但是换成另外一种演奏乐器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从任何角度来,这都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 “你确定吗?”蒲静刚反问,不过,当他看到周泽坚毅的眼神时,他不得不稍稍顿了一下,然后道,“你有五分钟时间。” 周泽再度鞠躬,走到钢琴前坐下,十指轻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一种熟悉但又陌生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头。 在周泽的这十七年人生中,他几乎可以是没有接触过钢琴,但在梦中的那些漫长岁月,他的钢琴技艺,虽然不能算是大师级别,应付眼下的情况,却绰绰有余。 周泽迅速调整好状态,道:“各位考官,下面我要演唱的曲目是我自己创作的一首歌——《匆匆》。” 原创歌曲? 一个十七岁少年写的原创歌曲? 在场的大多数人,基本上都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那个朱教授甚至已经把浓浓的嘲笑挂在了脸上。 倒是蒲静刚,眼神里面闪过几丝充满兴趣的光芒——至少,这个少年身上展现出来的,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临危不乱和大将风度,是他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的了。 周泽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舞动,简单却悦耳的音符流泻而出。 朱教授笑了起来:“这曲子也太简单了吧?” 蒲静刚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再话。 这时,十来秒的前奏正好结束,周泽已经开嗓—— “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 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头, 韶光逝去无影踪。 人生本有尽,宇宙永无穷, 匆匆,匆匆, 种树为后人乘凉, 要学我们老祖宗。” 周泽的嗓子已经定型,他的声音很浑厚,有些沙哑,又带着一点磁性,特别是中低音域,音色非常丰富而且有味道。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都是一条非常适合唱歌且有辨识度的好嗓子。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另外一段长达半个世纪的人生,却让他拥有了丰富的阅历和无比灿烂的人生体验,这也让他对歌曲的情感把握得更加准确。 自然流露的情感,沙哑又略带沧桑的嗓音,让周泽的弹唱充满了张力,直击人心,像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考官们都是历经各种音乐洗礼的人,耳朵早就磨尖,一首歌是好是坏,一听便知。从他们讶异甚至有些震惊的表情来看,周泽的弹唱已经完全打动了他们,就连似乎不那么喜欢周泽的朱教授,也不得不承认,这首歌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蒲静刚看上去却依然平静,但此刻他充满亮光的眼睛、死死抓着桌沿的双手、紧绷着靠在椅子上的后背,将他颇为激荡的心情展漏无疑。 已经过了整整一个甲子的蒲静刚,在听到这首《匆匆》的时候,比任何人都更有感触。 逝去的年轻时光不再有,唯有缅怀,唯有回忆,似乎是带着几分悲伤的味道,但是在歌曲中段,那句“种树为后人乘凉”,不由得让他想起他将近五十年的教师生涯,那句“要学我们老祖宗”里面流露出来的黑色幽默和戏谑味道,又让他不得不释怀一笑。 这是阅尽千帆、尝遍酸甜苦辣之后的人生大智慧,冲淡了时光飞逝的感慨与遗憾;哪怕岁月匆匆,却仍然安详平和。 歌还没有唱完,蒲静刚已经无法抑制的爱上这些曲调这些词,萦绕在房间里的歌声,像一把锋利的刀,刀刀刺中他的要害。 周泽还在继续唱—— “人生啊,就像一条路,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匆匆,匆匆。 我们都是赶路人,珍惜光阴莫放松, 匆匆,匆匆, 莫等到了尽头, 枉叹此行成空。 人生啊,就像一条路,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匆匆,匆匆。” 周泽虽然年纪尚轻,却因为梦中那些经历的加持,把一个老人对时光的感叹,唱得入骨入髓。 技巧,在这一刻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反而是充沛的情感完全占据了上风。 周泽直抒胸臆,且眼中的目光也越来越坚定——时光如此转瞬而逝,而我们,只有抓紧一切时间,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吧…… 当周泽唱到最后几句的时候,最开始的那种感叹、那种伤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看透世情的无畏、自信和坚定。 而实际上,这才是隐藏在这首歌中的终极情感。 这是一种力量,一种缓慢的但是无可匹敌的力量。 而现在,周泽已经握有了这股力量。 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周泽的手慢慢地离开琴键,心中平静而满足。他轻舒一口气,然后起身鞠躬。 “啪啪啪!” 蒲静刚满脸的击节赞赏之意,带头鼓起掌来,其他的考官很快也跟着鼓掌,就连朱教授,也极不情愿的跟着拍了几下。 这首《匆匆》,杀伤力的确很强大。 就编曲来,虽然只有一架钢琴,却用类似于民谣的架构完成了最直接也最打动人心的抒情。 就歌词来,用词虽然简单,但却充满韵味,字里行间充满了历经岁月洪流冲刷之后的释然心态,以及那颗沧桑却不苍老的赤子之心。 最后,就演唱来,周泽放弃一大部分演唱技巧,却用最真挚的情感填补了上去。技术不能代表一切,而传达到位的情绪,却可以感染每一个人。 总而言之,相比于那些无病shēn yín的情歌,这首《匆匆》简直就是毫无悬念的碾压——你们特么的那也叫抒情?! “我很喜欢这首歌,这首《匆匆》……”蒲静刚率先发表意见,“我觉得周泽同学完全有实力、有能力也有足够的才华通过这次kǎo shì。各位考官,你们是什么意见?” “肯定要让这位同学通过……” “对啊,这种高质量的原创歌曲,别在艺术联考的考场上,就算最近几年的音乐圈,也很少听到了吧?” “对,就凭这创作功力,也要让他过……” 蒲静刚满意地点着头,他现在是爱屋及乌,怎么看周泽怎么顺眼,觉得周泽能通过kǎo shì,他竟然也随之开心起来。 “难得今大家意见这么一致,那我们就签署意见吧。”蒲静刚笑着抓起了笔,教室里面的气氛相比之前,也轻松了不少。 “等一下!” 话的是朱教授。 蒲静刚的脸色瞬间晴转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