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牧场多了十八面红色旌旗,血一样红,在风中张狂的舞着。事实上这十八面旗就是用血染红的,敌人的血,红中带黑,江湖中人以见到这十八面旗为荣。红会给予战死者的最高荣耀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血旗旗角拂面,这是江湖中一个神奇的传说:染红血旗的第一滴血是将军之血。</p>
但今日,这十八面血旗凭添了许多肃杀之气。呜,一声低沉的号角,传到了牧场的每个角落。一队马队伴随着号角声奔涌而出,警戒前行。半炷香的时间,号角声又起,马队又奔涌而出,警戒前行。再半炷香的时间,号角声再起,马队再次奔涌而出,还是警戒前行。</p>
“咚咚咚,”鼓声冲天而起,号角长鸣,整个草原为之一震。牧场里,一群人走了出来,停到了血色大柱子旁。</p>
“不用这样,都把马惊着了。”忠叔的目光从杨麦、沈荆、楮野、小十等人脸上一一扫过。</p>
“牧场的马从来不怕鼓声,在战鼓声中只会更加兴奋。”楮野得意道。</p>
忠叔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看着眼前一个个神气十足的下属、兄弟、弟子们,看着一队队锐不可当的队伍,再看看大血柱,豪情顿生,也潸然泪下:</p>
“拿酒来。”</p>
看着拿过来的几碗酒,眉毛一皱:“用坛。”</p>
十叔反应过来了,忙叫人把从内地运来,存了好长时间的几十坛烧酒全都搬来,整齐排列在大血柱前。只见忠叔右掌一推,几十坛烧酒凌空而起,几乎和大血柱一样高。又左手掌起一坛,高高一举,朝大血柱一扬,又朝众人示意,大喊一声:</p>
“兄弟们,干!”</p>
空中的几十个酒坛射出了道道酒线,晶莹剔透,温柔的触碰到大血柱顶端,酒花四溅,酒香四溢,然后洒了下来,又像一阵阵英雄泪。</p>
众人心里热乎乎的,心里却又有些堵,蒙头喝干了手中酒。</p>
“首席,就让我们跟着你再冲锋一次,像以前一样。”悲壮的气氛却激起了十叔的毫气,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整个人的气质立时一变,再也不是那个斤斤计较给马喂了多少料的小老头,而是个征战沙场的老将,扛起忠字大旗,任凭血旗抚面,一脸骄傲,飞跃上马,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p>
“好。”忠叔大吼一声,“走。”</p>
鼓声阵阵,号角长鸣,身影翻飞,马长嘶,瞬间成战斗队形,十八声战鼓过,号角停,尘飞扬,人已不见影子。</p>
转眼间,已奔出十里,又到一石柱子旁,忠叔一抖僵绳,站住马,回过头:</p>
“就送到此,你们回吧。” </p>
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他,空气中充满了不舍之情。</p>
突然,杨麦一声大喝:</p>
“下马!”接着左膝一弯,右膝、右手着地:</p>
“恭送首席。”</p>
众人不约而同,下马,行礼:</p>
“恭送首席!”声音响彻草原。</p>
忠叔赞许的看他一眼,回过头,已是老泪纵横,一带僵,走了,留下了一片行礼的人们。</p>
马蹄南去 ,人北望;</p>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p>
那里有他的希望。</p>
杨麦跟沈荆同时看向了对方,半响没说话,送走忠叔后三人憾见的没去放马。楮野看着两人奇怪的样子:</p>
“有话就说,别像个女人一样。”</p>
杨麦收回了目光:“忠叔这次来跟往常不一样,是不是…?”</p>
“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怕到时来不及,就提前跟咱们交待好。”沈荆肯定的说。</p>
“他还让我保护你们呢,像交待后事一样。”楮野恍然大悟的样子。看俩人都瞪他,又赶紧:</p>
“错了错了,我说错了。”</p>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问:</p>
“你们三个都在?”看着走进来的十叔,三人吃了一惊,刚还容光焕发的人怎么一下比平时更老,腰弯的更低,更重要的是脸上没有了生气,一点都不像个习武之人。信一堂的堂主掌管西、北方广大边域,手下高手如云,且都精通驭马之术,善与牧民打交道,易容术、刺探术与义堂高手不相上下,可见他的本事,据说他本人的功夫也足以让江湖高手胆寒。</p>
“十叔!”三人忙站起来行礼。小十那是只有忠叔才能叫的出来,对一位跟着忠叔东冲西突打天下的老英雄,他们三个可没资格那么叫,让到上首坐下。</p>
“三位兄弟觉得牧场怎么样?”十叔问。</p>
“牧场在十叔的精心经营下,马壮羊肥,天下无出其右。”杨麦真心赞叹道。</p>
“这些对我们来说倒不是最重要的。”听到杨麦的赞叹,十叔虽然高兴,却摇了摇头,这让三人有些不知所措。十叔明白他们担心什么:</p>
“你们其实已经接手首座了,只是没有正式到堂理事,没有正式举行仪式而已,这些事你们应该知道,不算坏规矩。”</p>
又道:“史籍记载,远古的西地高原是一片汪洋大海,高原的大部分地方是波涛起伏的海洋,称为特提斯海。随着时间的推移,特提斯海完全消亡,大海变成陆地,沧海桑田,上部三围形如湖泊,中部四翼状似沟渠,下部三岗如同田地。但牧场这广袤之地冰冻雪封,就连长期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都进不来,更别说一般人了,是前辈们在追踪一批野马时无意中发现的,多年经营下来才有了今天的规模。”</p>
十叔顿了下,问:“你们知道这儿为什么被人给叫做吗?”</p>
“听说是以前杀的人太多,才给这么叫起来的。”沈荆不太肯定的答道。这个问题他们虽然也想过,但由于来了一年多,离当地人太远,接触的不多,没有深入了解的机会,也不是十分确定。</p>
十叔显然已经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脸上也有了光彩,能在天天练功放马的情况下想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p>
“不过,这个说法不是太准确。”十叔虽然满意,并不代表这个dá àn正确:</p>
“多年下来人是死了很多,但不是被杀的。因这里环境实在太险恶,不时有迷路进入的动物或牧民受伤,能救的给予救治后送出去,救不了的咱们本来想着找个地方掩埋,可很多牧民临终前都要求tiān zàng,且要葬在容易升天的地方,他们看上了大血柱,可很多兄弟不同意。最后只好把他们放在大血柱中间的那个平台上,等去世了以后,很多秃鹫闻着味飞过来,利嘴几下就把身体上的肉分解吃了,血淌在了大石柱上,时间一长,石柱变成了血柱。牧场就在普通人的传说中越来越恐怖,越来越神秘,最后成了传说中的禁地:。你们来一年多了,可有发现什么?”在高原待的时间长了,十叔也变成了话痨。</p>
沈荆看了杨麦一眼:“我们是发现了一些端倪,牧场虽然占地极大,但布局严谨,好多东西像是人为的,并有地底有一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其它的我们不敢擅自探察。”</p>
其实自从发现后,经不起楮野的怂恿,他们三人已找到了一个入口,并且偷偷进去过几回,只是下面实在太多,他们没有功会细细察探。</p>
十叔惊异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怪不得首座们那么看得起你们,好本事。有些在这儿一辈子的老人什么都没发现过,你们才这么点时间就能发现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以后有时间让平雨带你们走走。虽然你们有所发现,可要想彻底了解却没那么容易。好了,我走了。”</p>
一直站在十叔身后的赵平雨跟三人点了点头后,也行礼走了。重新坐下的杨麦又看向沈荆:</p>
“二师叔跟八师叔遇害半年多了,至今没找到一点线索,在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形下,忠叔还这么匆忙的跑一趟,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交待,只是跟我们几个说了些家常话就走了,这可跟平时的他太不一样了。”</p>
沈荆点头:“忠叔就是来看我们在这儿的情况的,他不是不放心十叔他们的信,也不是不放心我们,而是亲眼看看才安心。”</p>
“他老人家不放心的主要是我吧?”楮野懊恼的说。</p>
“怎么会?忠叔最骄傲的就是你了,救了那么多人的命,给人叫草原英雄你还不愿意?”楮野是个闲不住的人,放马间隙常跑出去,最近动乱严重,常有牧民被抢、被杀,只要他碰上了,总会出手帮忙,他出了手又不留名,牧民们都很感激,就按自己的传统,尊称他为草原英雄,这事传的很广。因此,沈荆才拿这个说事,一是开解,也是说笑,想让气氛轻松一些。</p>
看楮野要辩解,又正色道:“其实,忠叔、师父他们该交待的早在咱们来牧场前就已经交待清楚了。”</p>
“是啊,早就交待清楚了,他就是要再亲眼看一看我们这二年多的情况才能安心,可能还想在牧场走走看看,这地方太重要了,一天多的时间他基本就没停过脚步。并且就连十叔也在交待后事,看来情况确实很严峻,咱们也得早做准备。”杨麦郑重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