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九年冬,边关战事告急。</p>
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手捧八百里加急文书,在武英殿外等候,但是景泰皇帝根本没有召见的意思。</p>
飞落雪已经在于谦的双肩和官帽上积了厚厚一层,十余年精心呵护的胡须上面结满了冰渣。于谦每一次呼气,都从鼻孔里喷出两条白雾,且呼吸悠长规律。</p>
显然这个夜晚,于谦也不得不用内力来抵抗严寒。内力可以驱赶身体的寒冷,但是心中的寒冷他却是没有办法。</p>
武英殿中,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正在低头批阅各地承上来的奏章,数量庞大。书桌两边已经批阅的奏章垒得向小山似的,将皇帝整个身体都挡住了。</p>
一旁伺候着的太监,赶紧向火炉中加些炭块,飞起无数火星。炉子虽是一般的火炉,炭却是专门为皇宫烧制的,不但没有明火,连一丝烟气也没有。虽然价格是贵了些,但是历任皇帝都非常喜欢,不只是皇帝,后宫的妃子也一样,京城的冬天如果没有火炉,还真是不能入眠。</p>
只不过自景泰皇帝登基以来,边关的战事几乎没有停,因此朝廷每年都要支付大笔军饷,宫内的经费只能一减再减,这无烟钢炭也只有景泰皇帝一人可以享用。</p>
太监暗自庆幸景泰皇帝太过专注,所以并没有发觉殿内温度因火炉熄灭而有所降低。</p>
景泰皇帝或许是累了,抬起头来,却发现没有批阅的奏章还有很多,看来今夜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将这些奏章批阅完,景泰皇帝长叹了一口气。</p>
虽然只是一叹,但是却将太监吓得不轻。更为难的是,他不能问也不能私自揣测圣意。</p>
“于大人还没有回去吗?”景泰皇帝问道。</p>
“回陛下,于大人还在门外候着呢,要不奴才这就打发他回去。”显然,太监是知道皇帝陛下今晚是不会见于谦于大人的。</p>
其实,于谦折子上的内容,皇帝几乎和于谦同时也收到一份,只不过不是守将陈廷恩加急发回的,而是驻外的锦衣卫送来的。所以自打一开始,景泰皇帝就已经决定不会见于谦。这些年,景泰皇帝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这种折子,早就烦了。何况处理的办法无非就是拨款征兵,今晚和明天并不会有什么不同。</p>
站在大门之外的于谦也知道,这一夜等也是白等,但是不能不等。</p>
“司礼监那边怎么样了?”皇帝又问。</p>
“回陛下,此刻司礼监那边正忙着处理各地的公文,以及核对明细,怕要明早儿才能完。不过陛下,时辰也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那太监说道,眼见景泰皇帝十年如一日,这身体也比不得以前了。</p>
“好吧,朕也确实累了,不过还是先去贤妃哪里看一看吧,想想也有些日子没去了。”</p>
太监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p>
于谦抬头看见了皇帝,赶紧低下头。皇帝也远远看见了于谦。</p>
“于大人啊,才十年光景,没想到你已经由当年雄心壮志的青年成了如今的垂垂老人,只是区区十年。如果没有你,谁能守护朕的江山。”</p>
“陛下,天儿冷,您可得走快些。”</p>
面对太监的提醒,景皇帝快速离开武英殿。</p>
目送皇帝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于谦知道,这个冬天,边军将士又可以和脱脱不花的军队全力一站,必定寸土不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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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p>
同样是严冬,却没有京城的肃寒。</p>
春雨楼已经在扬州成立十年,十年间,春雨楼各项生意有声有色,其实力几乎超过当年的雄狮堂。而此时的雄狮堂虽然还掌控着扬州一半的地界,但影响已经与日俱下,不见当年的辉煌。</p>
十年时间,不只是江湖势力的变化,人也在变。</p>
一开始,虽然雄狮堂因为春雨楼得以保全。可是在春雨楼扩张的过程中,双方的摩擦也在不断扩大。明公子和历三娘那一点暧昧,也因五年前的一场变故烟消云散。自那以后,春雨楼和雄狮堂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p>
历三娘更是放出话来,只要有人杀了明公子,她就嫁给那人,并将雄狮堂作为嫁妆。</p>
两样彩头,任凭一样就可以让江湖各路好汉挤破脑袋,何况又是美人还有权力地位。虽然雄狮堂已经不如当年,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有能力在加上一些时间,雄狮堂的威严未必不能恢复。</p>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涌入扬州,都是为明公子脑袋而来。</p>
直到景泰七年,扬州李家出了一位贵妃娘娘,还是那皇帝最宠幸的贤妃。李家的地位一时间水涨船高,不只是在朝廷,在江湖上也有了很大的影响力。</p>
所以李家幼子李建新见在朝廷捞不到好处,因为皇帝严禁后宫干政,外戚扰权。李建新就将手伸向这朝廷不管的江湖之中。</p>
开始李建新也和春雨楼一样,在江湖上招揽江湖人士,凭借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和钱财的yòu huò。当真让李建新在短时间组织起了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p>
随着李建新的崛起,春雨楼和雄狮堂才稍微平静下来,从此扬州城三足鼎立的局面形成,知府俨然成了摆设,其影响力在雄狮堂、春雨楼、李家面前,几乎可以不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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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p>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不过今晚的月亮却躲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p>
夜黑无风,忌放火易shā rén。</p>
知府衙门,马志远将门窗都上了锁,所有的油灯都已经熄灭。</p>
不过院子里却是被灯笼照亮,衙门里几乎会些功夫的人都被马志远聚集在这里。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如此。</p>
想着明天还要上班,而且还没有津贴。</p>
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但是马志远的命令他们显然不能违背。他们这些人的饭碗,可只是马志远一句话的问题。</p>
捕头陈云亭抱着佩刀走到门前。</p>
‘咚、咚、咚’的敲门声可把马志远吓得不轻。</p>
“谁?来人啊!有刺客。”马志远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比他小老婆的声音还高亢、激烈。</p>
陈云亭不知道马志远这知府大人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如此将门窗都锁死,如果真有刺客行刺,他们这些人怎么来得及救援。此举虽然让行刺的人不能轻易进屋,但是连同这些捕快一样,都被马志远拒之门外了。</p>
陈云亭干咳两声说道:“大人,不用怕,是我,陈云亭。在下只是确认一下大人是否遭遇不测。”</p>
“陈云亭,你个王八蛋。老子那点对不住你,你要如此咒我。”屋内传来马志远的骂声。</p>
虽然陈云亭已经这样捉弄马志远不下百次,可是马志远每次都会上当。虽然有时马志远也表示要将陈云亭这个捕头给撤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才发现,在衙门里,也就陈云亭武功最高,他马志远的身家性命可全系在陈云亭身上。</p>
漫漫长夜,本就难熬,加上这么个冬天,时间更像被冻住了一般。</p>
个个捕快都捂嘴闷笑,他们可不敢让马志远听了去,不然马志远真能让他们卷铺盖滚蛋。</p>
陈云亭走到台阶上坐下。</p>
“兄弟们,可打起精神了。明儿我请大伙儿去酒楼吃饭,顺道在去红花巷去玩上一宿。省得在这儿听别人抱着老婆缠绵悱恻,弄得心痒痒。”陈云亭才说完,四下爆发出震天齐喝。</p>
“好。”</p>
“陈云亭,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干了,给我滚。”</p>
陈云亭赶紧和几个要好的兄弟围在一起。</p>
“你们猜,这马大人今晚可被他那小老婆踢下了床头,还有脸上留下了几道指甲印儿。来来来,大火都来xià zhù了,这次咱门玩大一点,我做庄,十倍赔率,规矩还是和以前一样。”</p>
“老大,你不想过了可也不能让兄弟们跟着你一起吃苦不是。不过我喜欢,月初领的月钱我可都留着呢,就等着今晚了。”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一代碎银子,整五两还多。</p>
陈云亭惦着布袋,明显感到银子数目不对。</p>
“我说冯贵,你这月钱什么时候涨了这么多,都快赶上我了。不对,你小子得说实话,不然这赌注我可不接。”说着就要将布袋还给冯贵。</p>
“大哥别介啊,我说还不行吗。这不过完年我就要成亲吗,不过这些年我关顾和兄弟们吃喝了,也就余下这么一点家当,所以想着多赢一点,能在城里买下住处当然最好。”</p>
听着冯贵的解释,陈云亭知道如今扬州最便宜的住宅都要五六十余两,陈云亭知道冯贵这小子这次是下了血本,若是输了,甭说结婚,只怕这年关都过不了。</p>
“好吧,既然兄弟你下了决心,哥哥我自然不能说什么,不过你还没说你要压什么呢。”</p>
“哥,能不能爆点内幕消息。”</p>
大伙儿听见冯贵这么问,立刻都尖起了耳朵,生怕没能听见。</p>
不过陈云亭自然什么都不会说,赌场之上,哪有庄家向赌客透露消息的。</p>
见陈云亭口风很紧。</p>
冯贵只能选了赢面比较大的马志远会被踢下床头。</p>
“好,买定离手。”</p>
大家见冯贵已经下了注,一时间都纷纷掏出钱来,只不过这可苦了那几位已经成家的大哥,身上真是找不出一个铜板,如是不参加,明日他们怎么好跟着陈云亭去吃喝玩乐。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找平日里要好的兄弟多少借点应急。</p>
虽然陈云亭是捕头,可是月钱并不多,自然没有那么多银钱,所以羊毛最终都是出在狗身上。想想十年之前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怀念,那时他们去吃喝玩乐哪里要花钱,每次掌柜还会明里暗里给一点零花。</p>
只不过自从春雨楼成立之后,扬州的规矩就变了,就连他们也不得不遵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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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p>
“不下。”</p>
“三道。”</p>
“五道。”</p>
“三钱。”</p>
“五钱。”</p>
“一两。”</p>
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俨然进了赌坊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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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马志远轻车熟路脱去了女人最后一件亵衣。</p>
“死鬼,慢些。你就不能让那些人走远些,再说这么些年了,哪里出过什么事儿。”</p>
“管他们作甚,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都完事了。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p>
“疼,疼。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p>